妒性(2 / 2)
这个,却是康颜误会林芫了。
林芫摇了摇头,“不是的,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同你细说,总之我这么做有我这么做的理由。”
林芫之所以要装作是被火烧死,一方面是为了彻底断了陆湛再寻找自己的念头,更多的却是为了毁掉苏若云与陆湛的婚事。
苏若云是一个好女人,不知道陆湛的想法便罢,她实在是不忍心苏若云那样明媚的女子,一辈子被吃干抹净还绝了后人。
然因此事关系到陆湛及其党羽的身家性命,她却不好直接同康颜说。陆湛虽然混蛋,但却罪不至死,她不忍亲自送他上断头台。
她想啊,他们纳彩的好日子闹出她这桩人命,如此不吉利,他们的婚事若是还能成,那也是她苏若云自找的了,菩萨也难救。
不得不说,这一点,林芫倒是没有料错。
这一日,苏若云亲自引着队伍,将一百零八擡聘礼原封不动地送回了寿山脚下的晋王府。
朱时茂一一对照聘礼单子入了库,转头却见苏若云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问:“苏将军,还有甚事吗?”
没事的话,他要去照看他家那个半疯半癫的王爷了。
为啥这么说?
自打那日自家爷从龙虎山回来以后,分明身上还有伤,却半点也不顾及,只匆匆忙忙着人自京城最大的玉商手里才卖了一块半人高的翡翠原石。
从此,他一头扎进书房,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出来过了,也不知道到底在里头捣鼓着什么,也不让任何人进去,若非里面时常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朱时茂都要怀疑他家王爷人没了。
太子也来过好几回,每回从王爷书房出来,都只摇了摇头,“他要疯就让他疯吧,等疯劲儿过了就好了。”
苏若云踌躇半天才道:“我能见一见王爷吗?有些话我想当面问他。”
朱时茂想啊,这苏将军也挺可怜的,纳彩当天闹出这么一场事,先不说她和自家王爷的婚事黄了,便是往后的婚事也怕是难,出了这样的事,自家王爷和苏将军都会被当做不吉之人。
况且,有人同自家王爷说说话也好,自家王爷毕竟有愧于苏将军,也不可能真的伤了她。
于是朱时茂点点头,将苏若云带到了古月轩。
苏若云一推开门,就看见散落一地的画纸,画纸上不是甚山水虫鱼,也并非人物肖像,而是......怎么说呢,不论慈眉善目的,怒目而斥的,悲喜不明的,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画中人物皆坐在莲花台之上。
苏若云的步履很轻,或者说陆湛很专注,以至于她走到他身后,陆湛都没发现,亦或是他根本不想理她。
陆湛正手持铁制圆枣弧打磨着莲花底座的花瓣,这块玉石水色极好,雕刻出来的莲花台泛着水光,栩栩如生。
不过几日不见,陆湛俨然已瘦了一圈,原本金相玉质的他,如今多少有些仙风道骨的萧瑟之感,而他身侧平铺的画纸,与其他画纸上的面目不同,她认得那清凌凌的狐貍眼,那是林芫。
再看了一眼陆湛正在打磨的莲花台,和画中的莲花台几乎是一模一样,顿时,苏若云明白了陆湛在做什么——他是在将林芫雕刻成菩萨的模样。
“陆湛,你就这么爱她?”
陆湛似这才发现苏若云似的,他停下手中动作,而后瞥了眼右手边的黑木匣子,冷冷地道:“苏若云,林芫不喜欢你,你不要在这里碍她的眼,你出去。”
苏若云自也是认得那个木匣子,没想到陆湛不仅将她的骸骨捡了回来,还时刻带在身边。
一个活人竟然比不过一捧白骨,苏若云十分的挫败,她不服气地道:“你既爱她至此,当初为何又同意娶我,你大可以只守着她一个人过。”
陆湛继续低头用工具打磨着莲花台的边缘,声音沉闷得似乎从地狱里头传来,“你以为京城贵女众多,本王为何独独选你?”
“为何?”
“因你说过你会和我一起宠她。”
苏若云倒是想起来了,那日太掖池畔,她是说过这么一玩笑话,没想到竟是因为这句话,陆湛才决定娶她。
连娶她都是为了林芫,她从未受过这般侮辱,然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始终没办法解开腰间的长鞭横眉以对,甚至依旧还怀着一丝希冀,她竭力控制着自己叫嚣的怒气,尽可能平静地道:
“那么现在呢,林妹妹已经不在了,你若是娶妃,又当是何标准?”
陆湛摇了摇头,他抚上那个装有尸骨的黑幕匣子,神色如同往常抚摸林芫头顶一般温柔。
“本王这婢妾,妒性太大,容不下本王有其他女人,要是知本王再娶他人,只怕她是做鬼也不会放过本王。”
朱总管听在耳里,伤心在心里,其实不只是陆湛,便是他也如此认为,林姑娘爱惨了王爷。
想当初在淮城,分明王爷当时已中了疫症,极有可能传染给亲近之人,她依然每日跟在身边侍候,从不知个怕字。
后来天香楼盐商商会的刺杀行动,林姑娘也是宁愿自己中箭,也要保护王爷。
这份心,便是他这个跟了他多年的老家伙,当死亡来临时,也未必不会犹豫。
只是啊,他原以为林芫出身卑微,能够侍奉王爷左右已是幸事,怎料她竟然妒性这般大,还如此刚烈,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报复王爷。
苏若云听罢,只觉得可笑,她歪歪倒倒地扶着墙出了房门。
疯了,真的疯了。
陆湛疯了,她也疯了,堂堂侯府千金,竟然卑微至此。
.
晨间的不欢而散,导致林芫一整日都没有理会康颜,到了晚间,康颜主动上前敲响了林芫的门,“阿芫,出来用膳。”
林芫一听是康颜的声音,只懒洋洋地道:“康大哥,我已歇下。”
康颜眉头轻皱,“老大夫到了,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身世?”
林芫一听,马上从里面推开了门,“老大夫来了?在哪里啊,快带我去看看。”
康颜见她衣衫完整,发髻梳得一丝不茍,委屈地点点头,“来了,刚到。”
这客栈建造在河边,临河的地方为了方便客人赏景,并没有实墙,是以白城的灯火辉煌,便是在这客栈的一角,也可以一窥到底。林芫用了一杯热茶,满头白发的老大夫才风尘仆仆地来,一见面,什么话也不曾说,就老泪纵横地撩袍跪下,“老臣参见长宁郡主。”
林芫自有记忆以来,就是一个乡野村姑,后来到了渡月馆,更是成了人人可以轻贱的瘦马,如今突然被人称作郡主,她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只呆呆地看着康颜,“康大哥,你看这.....”
康颜知道她这是一时之间无法适应,于是拉起了老大夫,等看好茶,老大夫稍做休息后,林芫便迫不及待地问:“老大夫,我只问你一句,我爹娘当年为何丢下我?”
纵然林芫一心想着回西夏寻亲,然则若是她本就是不被爹娘喜欢的孩子,本就是为爹娘所抛弃的孩子,她倒也不会上赶着去倒贴。
说起这个,老大夫就陷入了痛苦的回忆,“长宁郡主,你的娘西夏长公主,她早在十年前就在西夏皇室的宫变中牺牲了,你本来还有一个兄长,也一起死在了当年的乱贼手中......”
眼泪无声爬满了双颊,她没想到自己的亲人竟然遭受了如此的磨难,她哽咽地道:“老大夫的意思是,我的家人全都死了?”
老大夫似乎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一时之间没有答话。
林芫擡起手背抹眼泪,哑着嗓子道:“既然西夏已没了亲人,西夏便不必去了,康大哥,我们回扬州去吧。”
这时,那个老大夫又出声了,“你爹当时因为出使南梁,你娘当时因为一个人照顾不了你们兄妹,便将你送回你爹的祖宅,是以你们两个才幸免于难,这些年,驸马爷一直都在外游历,为的便是天南海北的找寻你。”
老大夫此次前来,还带了个西夏将军,说愿意送林芫回西夏,人就在客栈外边,问林芫怎么处置。
林芫看了眼康颜,“康大哥,既然有人送我回西夏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康颜不悦地皱眉,“莫非阿芫一朝凤凰还朝,便看不起我这个落魄书生了?”
林芫道:“康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耽误你。毕竟你如今是南梁的状元,你在这里能有大好前程。”
康颜道:“康颜若是不将你平安送到你父亲手上,便是在南梁也是心不能安。”
开甚玩笑,他可是要去找岳丈大人提亲的,怎会半途而废。好不容易她才离开陆湛,他方可以名正言顺待在她身侧,怎么会轻易放弃!
林芫,“可是......”
康颜,“别可是了,大不了,我将你送回西夏,再回来南梁。”
回去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
等回到房间,暗处的项英现身,问:“主子,你怎么不告知林姑娘你的身份?如此你们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康颜摇了摇头,“两国已许久不曾邦交,本王也不知西夏皇帝对北燕是个什么态度,是以,还是不说为妙。”
项英将军又道:“属下已查明,那日并非是李副将的兵力,而似乎是一直隐藏在龙虎山周围的军队。属下观察,看铠甲制式和作战风格,倒不像是宁远军。”
康颜墨眸微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陆湛除了宁远军,还另有隐藏的兵力?”
项英道:“那怎么办,主公,我们的人还要继续留在京城吗?”
康颜摇了摇头,“陆湛掌管大理寺多年,我们的人若是落在他的手里,很快我的身份便藏不住,这样,你买通一些杀手,越多越好,就算杀不了那个疯子,也给本王出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