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仕（2 / 2）
秦王楞在原地，这里可是有好多朝臣呢，这太子是疯了不成，连装都不装了。
“啊？五弟，你这是说什么啊？怎么这么突然？”秦王有些委屈地道，仿若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太子翻了个白眼，不在吝啬一个多余的字，他可不是晋王，愿意忍受这些人的假情假意，“看够了就滚啊。”
这下秦王彻底不说话了。
不只是秦王，围观的朝臣，也都收回了目光，毕竟谁都知道，太子不发火还好，一旦发火那就是地动山摇。他们可不想成为这两兄弟拌嘴打架的牺牲品。
等下了朝，太子回到南风门外的大理寺，刚一落座，便连灌了几杯苦茶，自言自语道，“现如今，真是什么人都敢猖狂了。”
自打晋王离开京城，太子便时不时地来大理寺坐坐，算是暂代了陆湛的缺。
徐之焕今日不曾上朝，但也听说了康颜今日所奏报之事，于是过来问一问情况，便就听到太子这番话来，他并不知道太子和这位新来的大理寺丞之间的纠葛，于是便问，“这位新科状元，可是哪里得罪了我们的太子殿下吗？”
在太子看来，康颜此举是冲着晋王来的，但他不欲旁人得知康颜与晋王的恩怨，只恨恨地道：“不认识。”
徐之焕扯了扯唇，“得，殿下说不认识，便不认识吧。不过我已经将这个人的底细都查明白了。殿下如今倒是可以重新认识一下他。”
太子心中冷笑，这还用你查，四哥早就将这人扒了个底朝天。不过是扬州一个岌岌无名的耕读之家罢了，能有什么底细。
但当他余光扫过那页纸上的“赵紫嫣”三个字时，还是不由得直了直身子，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越到后面，越是心惊，当即拍案而起，“赵紫嫣，赵怀仁，他竟然是前任扬州知府的私生子。”
徐之焕点了点头，“当年康颜的母亲康司灵救助了上京赶考途中坠崖受了腿伤的穷书生赵怀仁，赵怀仁当时的盘缠只够上京赶考，连医药费也付不起，还是康司灵请求自己的父兄帮助，才让穷书生的腿伤得以良好的治疗。伤筋动骨一百天，当时赵怀仁便在康家正正住了三个月，男才女貌在同一屋檐下度过了整整三个月，自然是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两个小年轻更是私定了终生，约定，待到赵怀仁高中之日，乃是娶康司灵入门之时。康家这样的农户之家，对于读书人那是天然的喜欢，自然也乐见其成。于是乎，康家一家子就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来了金科进士的喜报，也终于等来了赵怀仁衣锦还乡，然则却没有等来赵怀仁的花轿。而这个时候，康司灵的肚子已经越来越显眼。”
太子眯了眯眸子，这样薄情书生的故事，从小到大，他没有听过百个，也有十个，于是接着徐之焕的话道，“后来，赵怀仁娶了忠勇侯府独女赵紫嫣的母亲，从此飞黄腾达，却早已将康司灵母子抛在脑后。而康司灵诞下的那个孩子，正是康颜，他随了母姓，因从小受到母亲对赵怀仁的怨恨影响，从小发奋图强，终于有朝一日鲤鱼跃龙门，成了金科状元。”
顿了顿，他看向徐之焕道：“这么说来，他这回能够调来大理寺，是靠了赵怀仁的人脉？”
徐之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太子眯了眯眸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是也不是。”
徐之焕道：“这康颜的确是靠着他亲生父亲赵怀仁才能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大理寺寺丞。但却不是靠着他父亲留下来的人脉。他父亲终其一生都耕耘在扬州，如何有能耐安排他这个职位。”
太子有些不耐烦地道：“那却是何人安排的。”
徐之焕看了眼太子，又看了眼门外路过的其他官员，拢着手在嘴边，小声地道：“是忠勇侯，你大概想不到，这是赵夫人亲自向忠勇侯提议的。只因赵怀仁死后，赵紫嫣又牵扯进来扬州商会一案也折了，如今赵夫人只有赵紫恒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可不得巴着这个赵怀仁的私生子，期望他有朝一日能照拂着赵紫恒。”
听及此，太子叹了一声，“赵夫人倒是度量大。”
不过是个私生子，却唱起了母慈子孝这出大戏，当真是好心机，好算算谋。
却说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正当太子同徐之焕谈论着康颜，康颜正拿着一卷案宗，恭恭敬敬地走进了太子位于大理寺得书房。
徐之焕正要说些什么，就见一个红色的身影靠近，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个俊美温润的康寺丞，同样俊美的皮囊，晋王那样成天垮这一张冷脸的，难免叫人心生畏惧，而康寺丞那样温润如玉的，总是叫仁忍不住会心一笑，谁都喜欢性子柔和的，即便这个人是敌方阵营。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徐之焕起身，迎了出去，“康寺丞是来找太子殿下的？”
康颜人逢喜事精神爽，全然没有了那日暴室中，绝境之下，流露出来的狠厉与疯狂，他在太子的审视与注目中，冲着徐之焕点了点头。
而后，信步跨入门厅，恭恭敬敬一拱手礼，然后再躬身将需要太子签字的奏疏递交到太子面前的书案上。
“太子殿下，这是微臣上一任留下的案子清单，还请太子签字以证。”
这是大理寺一直以来的习惯，但凡有人员调动，所涉及到的重要事项，皆要以清单列明，再有掌管大理寺的晋王签字确认，如此，方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徐之焕见康颜是来说正事的，便先告辞了，末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太子。
若是以往，这样的奏疏，他是看也不会看一眼，但这人是康颜，他怎可不找他麻烦。
如果他凡有漏掉一项，那么，便有他的好看了。
只可惜，他神定气闲，泰然自若地看了两三遍，也没有挑出半点毛病。
不过，这并不影响，太子今日想要给康颜一点颜色瞧瞧的决定。
他先是大度地以摆手，“康寺丞，别站着，如今你我已然是同僚关系，那你便是我陆嵘的朋友。”
不就是演戏吗？像是谁不会似的。
康颜点了点头，恭顺地坐在右边下首第二个位置，是个既不太远，也不太近的位置。
太子又道：“我听说，康寺丞一来，就接手了皇宫失火一案，这个案子涉及宫中贵人，虽然没有死伤，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案子。康寺丞初来乍到，这样的案子，恐怕还是交给熟手较为合适。”
虽则明知康颜绝不会收手，可他不是喜欢装吗？那他就陪他玩一玩，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康颜却似个泥塑的菩萨似的，脸上依旧挂着恰到好处的笑，然则口中拒绝道：“微臣虽然不才，却也明白任何事情都不能半途而废的道理，这个案子我一定会更到底，一定会查的水落石出，方不负太子殿下的关心。”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太子总觉得，康颜在说到水落石出几个字眼之时，甚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
众所周知，太子是晋王是一伙的，这厮如今死磕这个案子不放，不过是为了报复晋王罢了。
可山鸡焉可撼动凤凰？
太子扬了扬下巴，勾唇一笑，“那本宫便期待水落石出的一天。”
康颜春风拂面地朗笑道：“下官定当全力以赴，不辜负太子殿下的信任。”
辜负什么，又信任什么啊？简直扯淡。
太子发现这康颜的忍辱功夫十分了得，顿时也扬了扬眉，甚至带着几分笑意，笑意中却透着轻蔑，“那本宫便等着。”
事必，康颜离开房间，才刚到没口，方才春风和煦的便且冷凝成霜，她淡淡地瞥了一眼里头上位上坐着的太子殿下，右边袖子中的拳头紧紧捏起。
“陆湛，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