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2 / 2)
“自从这玉雕安放在观音座下,慕名而来的香客更多了,为的是一睹晋王妃的风采。”
“老婆子,原也是为着这个来的,没想到竟然见到了本尊。”
那婆子碎嘴了一大堆,这才又问:“你就是晋王妃吧?你不是死了吗?如今又怎的好好地站在了这里?这不是活见鬼了?”
林芫不曾答话,只擡手抚着玉雕刻画地惟妙惟肖的美颜,已然泪流满面,撅着嘴嗔怒道:“报国寺好歹也是皇家寺庙,便就这般由着他乱来?也太不像话了些。”
方才那小沙弥,阿弥陀佛一番后,解释道:“为了让方丈同意将这玉雕供奉在此,王爷捐赠出了消失三百年已久的释迦摩尼宝幢,那宝幢仅珍珠便有四万多颗,更是结合了木雕、玉雕、漆雕、穿珠、金银细工等工艺,是乃可传万世的珍宝,方丈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释迦摩尼珍珠宝幢?光是珍珠就用去了四万多棵?林芫虽不曾如何了解佛家宝物,但只听这小沙弥一说,倒也听出了当时稀世珍宝,“何至于如此,何至于如此啊?”
“我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婢妾,他何至于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苏若云接话道:“你不知道吗?当时,我们都以为你是自缢而亡,罪孽深重,晋王大概是听人说自杀的人,到了地底下,便是投胎转世,也只有地狱,饿鬼,畜生道可选,想必是为了减轻你的罪孽,让你来世能投得一个好人家,晋王才如此大动干戈。”
苏若云从袖袋,掏出一块绢帕,替林芫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这还不算什么,当时他还闹着出家呢。”
“出家?他堂堂南梁亲王,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出哪门子的家?”一想到清俊不凡的陆湛没了头发的光头模样,林芫当即破涕而笑,“苏姐姐,你该不会哄我吧,他的头发还好好地长在脑袋上,一根都没有少呢。”
方才那个小沙弥却是笑着附和道:“这位姑娘说的没错,晋王殿当日甚至吵着要在本寺剃度出家,自此以后遁入佛门,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便不了了之。”
苏若云笑了笑,眸中闪有水光,“那是因为,当时我发现了你还活着的消息,这才将他拦了下来,否则如今便是你回到京城,世上便再也没有晋王陆湛,而只有僧人陆湛。”
“苏姐姐,你为何要帮他啊?”林芫有些不明白,“他这么对你,在你的定亲宴上出逃,事后还悔婚,你为何还要帮他啊?”
苏若云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当我是要帮他吗?是因为他怪我,是因为我硬是要嫁与他做王妃,才会气得你一把火烧死了自己。我可不想生生背上你这条命债。”
苏若云不欲在林芫面前坦白自己对陆湛的感情,只能挑些似是而非的话来说。
林芫一听,也是一笑,“这像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他这人遇到事情,总喜欢从旁人身上找问题。便是那回,我也不是因为苏姐姐你。”
苏若云捏住林芫的掌心,“阿芫,既然你回来了,就好好过。你不知道,你走了的那一个月,他像是疯了一样,先是将康颜折辱了一番,接着又将古月轩的榕树砍来只剩下个树桩,这还不够,便是去龙虎山剿匪,听闻李副将说,也是邪火无处可发,才想着杀人下火。后来更是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个月,只为了将你的容颜刻画在玉雕之上。”
“阿芫,我从未见过这世间又如此深情的男子。”
林芫眼里分明泛着水光,她却扬起下颌,憋回来淌至眼角的泪意,“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是不知道,他的性子坏极了。”
苏若云笑着骂她,“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若是不珍惜,小心我转头去求了皇上赐婚。”
林芫是知晓苏若云的心意的,闻言有些愧疚地垂下头,只盯着脚尖看,“苏姐姐,你不会怪我吧,若非我闹了那么一出,你们都该成婚了?”
“怎么会呢?”苏若云燃了三只香,举着三只香向玉雕作了三个揖,而后插入玉雕前的双耳香炉上,转头冲林芫笑了笑:“阿芫,我非但不会怪你,我还要多谢你。”
“多谢我?”林芫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错,若非你放了那把火,我又怎会知,陆湛满心满眼皆是你。若非你放了那把火,我便是嫁去了晋王府又能如何?不过是嫁进一个囚笼罢了。”
两人正说着,小沙弥突然扬高了声音道,“林夫人,王爷往这边过来。”
殿外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
林芫侧过身,陡然撞入她眼底的,是一个手持水墨骨伞的清冷男子,锦衣玉带,他身材瘦削却挺拔傲然似天上仙人,他似踩着金红色祥云,突突地闯入林芫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