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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至少有一件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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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月竹支着膝盖站起,有气无力地攀着扶手走上二楼,裹进许久无人睡过而发霉积灰的床。闭上了双眼,却依旧能看见自己满身血色的烂泥,蚕食他所剩不多的寿命。

而他自己,也如同身处黑暗的低谷,陷入了一片没有出路的迷雾。他分明已经用尽了全力,却仍然无法摆脱困境,到头来只是越陷越深,所有的努力都变得毫无意义。他仿佛又回到了寒风呼啸的榆宁城,望着遍地尸骸的榆宁大道,任他哭喊都无济于事。此刻的绝望,并不比那时轻微半点。

何月竹闭上双眼,他不再去算确切的日子,只是知道很近了,很近了。死期步步紧逼,他沉沉睡去。

也好。毕竟我无可避免地就要死了,或许我们的感情落得这般田地,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无端还能好受一些。

*

无端走了,何月竹要自己过活。又或许早已不算“活着”,不过是默默等待死亡降临而已。

大理是个适合死去的好地方,一年四季气候凉爽宜人,苍山洱海更是浑然天成的彩绘画布,每一天都美得令人沉醉。而大理的人们同样质朴淳厚,都知道何月竹一个大男人独居,药材给他便宜之余,也不忘介绍对象。有时也会告诉他,大理城镇里新立了座道观,道长算卦奇准,你要不去给自己算一卦姻缘吧。

“什么道观呀。”何月竹没听出自己的语气相当高兴,以及毫不意外。

他默默抓好中药,踏着洱海边上的花圃小径走回家去。每走一步,他嘴角都情不自禁翘一些,到最后干脆哼起歌来。

“哼哼...哼哼哼......”

这个新来的道长除了无端,还能有谁呀。

哼哼,我就知道他舍不得抛下我一个人。毕竟师父他呀,最宠我了。

提着手中一篮药材走回家去,每一步都会留下难以驱散的中草药味。日暮西沉,天空仅仅残存着一抹浅蓝,紫红色的余晖覆盖整片洱海,让苍山也黯淡褪色。晚归回家的农人攀谈道:“明日便是寒露,该把入冬的衣裳收拾出来了!”

何月竹停下脚步,忽然才发现,明天便是寒露,寒露再往后数七天,便是他二十岁生辰。

换个说法,他只剩七天可活了。

人儿越是清闲,时间过得越快。过去半年何月竹忙忙碌碌,一天恨不能拆成三天用,那所剩无几的寿命仿佛没有尽头。可这段时间他清闲下来,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日子稍纵,便逝。

何月竹默默走下河堤,将手中一篮中药倒进洱海。

看着那些草药顺水流飘走,又沉入洱海深处,他忽然不明白:

这段日子,我究竟为什么而活着...?

已经不知多少日子没有见过无端了。托这个福,他病情稳定。而这病情稳定的日子里,他竟完全想不起究竟都做过些什么,似乎也由衷赞叹过苍山洱海的千姿百态,可到如今在他的记忆里,原来都是走马观花的灰黑色。

我的寿命只剩七天了。

我们还能再见一面吗。

两个念头在何月竹脑袋里乱飞。最终相互纠缠,撞成一个他早就意识到的事实:

继续与无端如陌路人一般茍活,不如让他立即死去。

反正不过是明天死,下周死,还是下个月死的差别。

何月竹想,无端一定也想见我。他一定也特别特别想我。所以才会把道观偷偷搬到大理,在暗中默默守着我。

他提着空空如也的篮子往家里跑去,喊了一声随风飘走的“无端”,“明天我就去见你!”

诅咒啊,蚕食我,腐蚀我,吞噬我。

哪怕我明天就会死去,也没关系。

那天晚上何月竹花了些功夫将小庐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整整齐齐,越忙碌反而越有力气,仿佛这具身体想把多余的能量都在今夜消耗干净。

他又摘下花圃里所有花骨朵与花团,收拾在晒花台里,等到明日太阳出来,它们就能被晾晒成花干。

最后像一个即将离家远行的人,向家里每一个陈设交代后事。

次日清晨,他便到了大理那座莫名其妙出现的道观。而道观的道长也不掩饰什么,观里一块巨石,龙飞凤舞写着“无所观”。

这是何月竹怀揣着一丝紧张的期待,小心翼翼跑到那“道观”门口,又更小心翼翼往里面张望才看到的。

无端果然还是随心所欲。所谓道观,不过是他不知用什么手段拿到的一栋独栋院落,但那块巨石在哪,无所观便在哪。对于这一点,他们早已心有灵犀。

道观里香客不多不少,大理这一带并不大信道,更多信藏传的佛教,来此,大多是中原的行商,或是听说道长算卦奇准慕名而来。

何月竹束手束脚站在门外,看上去像个迫切想求一卦,又生怕求出凶卦的香客。

也是在那无处安放的来回纠葛中,他错觉般闻见了一股熟悉的、介于湿冷的墨香与干燥的木香之间的内敛气息。

“站在这里做什么。”

何月竹立即擡起头:是无端!

他以为,下一句会是:“别愣着,快进来”,或者是“给你熬了药,快喝”。

却没想到道长双手环胸,侧倚门上,面无表情,“别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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