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不论季节时令(2 / 2)
他手指圈出壁画上模糊不清的、千军万马脚下的战场,“这是颂云泊。”
尉羽悦万分震惊,“怎么可能,颂云泊怎么可能承受千军万马?”
何月竹望向窗外,原来他们聊得入迷,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而他却仿佛回到了那个天寒地冻的冬天,“那年皑皑大雪下了整整三个月,榆宁天险,只要困守城中,完颜便没有任何办法攻破榆宁关。所以他打算直接从冻结的颂云泊绕过榆宁。”
“这也太冒险了!”尉羽悦大惊。
“他就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何月竹顿了顿,“可最终他们没能如愿。两军交战的时刻,颂云泊冰面到底还是碎了。冰上不分敌我全都落尽寒冬腊月的冰窟。”
“......”尉羽悦听傻了,大概她研究了一生,都不知还有这段历史。
老人一时没法缓过来,“陈金史料都没有记载有过这么一场战役……!”
何月竹沉痛道:“当时大陈对榆宁放任不管,根本无人在乎。这场战役偏偏也是完颜吃的最狼狈的一场败战,他想必不会记录的。”
尤其是这场战役还牵扯了无端,嫉妒心也会让那个皇帝隐瞒下去。
尉羽悦闭上眼,消化许久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场战,颂云泊湖底应该会保留着大量战争痕迹!”
何月竹一愣,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连连点头,“是的。”
“现在的考古技术已经能将文物精确到非常具体的年份,只要证明那些残骸发生在云宁之战后,就能证明壁画上的云青甲将军是成澈。如果铠甲的主人是成澈,那么锁骨的主人也是成澈。”
她苍老的双眼看向何月竹,似乎和蔼许多,“最终,就能证明你的清白。”
终于有了一丝向世人证明自己清白的希望,何月竹竟无比恍惚,“可是都已经一千年了,还能打捞吗?”
“放心,文物古迹在水下反而能保存得更完好,而且颂云泊水深,泥沙淤积多,想必能保留文物的大部分细节。”尉羽悦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那个问题,“既然完颜于昭吃了这么一场败战,最后怎么还会关破?”
何月竹苦笑道:“这场战役不分敌我,带走了榆宁最后一点兵力。从那之后城里消极情绪越来越浓,最后…司马诚背叛了。”
尉羽悦立即激动起来,“投降的果然是司马诚!榆宁城破后便不知他的去向,一说他死在了屠城里。但我觉得不可能!几十年前宁城要通地铁,发现地下有被挖空的痕迹,说明那里原本一定有过密道。所以这些年,我便抓着这个线索不放。研究重心与其说是证明成澈清白,更像是证明司马诚的不清白!”
何月竹一听,也有些激动,“是的。就是通过那条密道,司马诚带着亲族逃了,逃到了簌落山。”
“簌落山?”尉羽悦连忙给他又倒上一杯茶。
何月竹娓娓道来:“在簌落山深处有个小山村,六十年前叫余家村,集体搬迁后原村便荒芜了。村子里有个百人活埋坑,就是完颜追杀司马诚的证据。”
尉羽悦无比激动,毕竟又多了一项待发掘的文物,“那有证据证明司马诚降了吗?”
何月竹垂下眼,想起那个盗墓人,他相信老罗一定会替他好好保留证据,“如果我没猜错,证据在百人坑里。”
尉羽悦持茶杯的手在颤抖,“何月竹,谢谢你。”
何月竹一愣,笑道:“我才是该道谢的人。”
尉羽悦摇摇头,“我谢你,是因为她的遗愿终于能实现了。明天我就联系历史研究院立项。我答应你,一定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让你沉冤得雪!”
她又话锋一转,“就算我死了,我带出的学生也会继续研究下去,放心吧。”
身为成澈,还是第一回被吴端以外的人这样信任,何月竹泪眼汪汪。心想,尉羽悦如今是学界泰斗,有她背书,想必立项不是难事。有她的权威与话语权在,让世人相信我的清白,也并非不可能...!
何月竹告别尉羽悦,即将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尉羽悦忽然想起什么,“其实这么多年,一直有个学术基金组织无偿资助我的研究。我查过,是吴家的项目。所以何月竹,请你代我...谢谢他。”
何月竹一愣,没想到吴端暗中居然安排了这么多。温温笑道:“好。”
而吴端仍然在魏朝书画展里“闲逛”,何月竹走进展厅时,他正双手环胸,目不转睛盯着玻璃柜里的书画展品。听到何月竹的脚步声便放下双臂,“聊完了?”
“嗯!”
何月竹立即加快步子,把自己投入对方怀里,“吴端!好想你…虽然就小半天没见。但是好想你!”
吴端揉揉他的后脑勺,嗅他发上洛神花的香味,“都活过八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刚放课的小孩。”
“八十多岁…?!”何月竹掰着手指一算,何月竹的二十四年,前世的六十年,确实他也走过八十多年的光阴了。他仰起脸,鼓起腮帮子,“那在你面前不还是小孩子吗?千年老道长。”
吴端捏开他的脸,往展台带,“你看这是什么。”
何月竹一看,惊得顾不上脸蛋还被捏着,“这是!”
竟是一幅国师亲绘的雪日送别图,岸上一道孑孓苦涩的人影。当年国师的墨宝可是一纸难求,如今画纸里一人一景早已泛黄,画纸外他们的爱却历久弥坚。何月竹伸出手指,隔着展品玻璃,依偎着那道人影画了个火柴人,双臂把对方环在怀里。
吴端噗嗤笑开,“今天都聊了什么?”
“嘿嘿...以后再告诉你。”好事还没有定论,何月竹不敢提早告诉道长,生怕倒霉蛋说出口就实现不了了。
可那天夜里返回无所观,他心情还是特别好,咕嘟咕嘟喝了不少酒,甚至把吴端都亲得醉意上头。
于是该吃的苦头,很快吃了个痛快。他精疲力尽,昏昏沉沉晕睡过去,一觉醒来,夜色已深,山林寂静,皎皎明月高悬。月的清辉淌过漫山遍野,溢满整个卧室。而吴端伏案专心写着什么。
何月竹套上外套,走向月光沐浴下的爱人,偏头倚在他肩上,“在写什么?”
“聘书。”
“...聘书?聘什么呀...无所观要招道士吗?呜,那我呢?我晋升为道长了么。”
身后某块特别柔软的肉被狠狠捏了一把,“是不是还醉。”
“呜啊!”何月竹一个激灵,直往对方身上钻,“我、我哪有醉。”
“那怎么神志不清。”
“你又恶人先告状!”何月竹抱住他的腰,双手灵活滑进开衫>
于是被四仰八叉按在桌上,好好醒了醒神。
后来何月竹拾起那封聘书端详,原来是张聘定启状的婚礼文书,里面明晃晃装着他的大名:何月竹。
他顿时红了脸,“是要聘我...”
吴端细细研墨,“过些日子我便去找何月柏提亲。定一个良辰吉日,三书六礼,将你娶进门。”
“?!”何月竹一惊,“这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