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2 / 2)
“水……给口水……”他喘着气,喉咙里“嗬嗬”响,像破风箱。
“哪怕……哪怕是洗砖的脏水……”
旁边的中年奴有气无力地说:“别喊了……医官说……咱这病,不配用水……”
刘妧刚踏进棚就停住脚,看着老奴胸口的烂疮,疮口上爬着蛆,她猛地攥紧拳,指甲掐进肉里。
“拿锦瓷药罐来!”她扬声喊,声音都在抖。
“还有杀菌锦瓦,把这破棚顶全换了!”
侍医捧着药罐进来,罐沿的锦纹被炭火烤得发亮。他刚要说话,老奴突然笑了,笑得咳得更凶。
“贵人别费药了……咱奴的命……不如锦市的一条狗,狗还能喝口干净水……”
刘妧走过去,把药罐递到他嘴边:“喝。”
“不喝……”老奴别过脸。
“喝了也是白喝,省下给……给贵人的狗……”
刘妧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药罐上:“你是人,不是狗。”
暮色漫过奴坊。
刘妧的手心攥着块温热的东西,是那个小奴隶趁监工转身时塞给她的——用他的血混着锦灰捏的小砖块,边角歪歪扭扭,上面还留着他按的指印,浅得快要看不见。
“他说……这是他偷偷攒了半月的血……”刘妧的声音发颤,把血砖递给陈阿娇。
“他说每次流血,就偷偷抹点在砖上,攒多了……就捏成块小砖,想着……想着能像锦市的砖一样,被人踩在脚下也行,好歹……也算进了锦市……”
陈阿娇接过血砖,烛光下,砖上的血与灰晕出个歪歪扭扭的“人”字,笔画都在抖。
“尚方署!”她突然扬声喊,声音里带着泪。
“铸‘奴籍新印’!印钮做断链!印文‘生而为人’!用汉隶和越文刻!刻深点!”
侍臣应声要走,刘妧突然拉住他,指着血砖:“告诉尚方令,印上的‘人’字,就照这砖上的刻,歪歪扭扭也没关系,这才是……他们该有的样子。”
掌灯后的未央殿。
血砖摆在御案中央,烛火把“人”字照得发红,像在滴血。
陈阿娇展开块锦缎,上面用银线绣着“奴籍保障纲目”,每个字旁边都绣着图:“病有所医”旁是锦瓷药罐,罐边绣着个奴童在喝药;“幼有所学”旁是锦布黑板,黑板边绣着个奴童在写字,手是完好的。
“这是阿月带着织锦的奴妇们绣的。”陈阿娇指着“幼有所学”的图。
“那个写字的奴童,是按那个小砖奴的样子绣的,她们说‘哪怕绣出来,也算让他在锦缎上活过一次’。”
卫子夫捧着本旧档进来,册页上的字被血浸过,发黑发脆,她指着其中一页:“陛下,这是去年难产死的女奴名册——‘某女奴,孕七月,逼织锦至三更,血崩而亡,抛尸乱葬岗,腹中儿未知男女’。”
刘妧的指尖划过“抛尸乱葬岗”,锦纸被戳出个小洞:“传旨,明天就去乱葬岗,把那些无名奴的骨头收回来,用锦灰裹着,埋在锦市的边角,好歹……沾点人味。”
她拿起“生而为人”的印样,狠狠按在新册上:“从今天起,他们的血,该用来写自己的名字,不是染红锦钢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