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2 / 2)
她凑近闻了闻,眯起眼:“俺娘说,去年军户帮俺们修谷仓,仓底垫的就是这线织的布,谷子放半年没潮,煮粥时香得招蝴蝶。”
阿月帮她扶正辫子:“是呢,就是你们村。你娘前儿还送新谷穗来,说要把谷纹绣在田埂上,连田埂的弯度都得跟你家的一样。还说‘让全国知道,俺们村的谷子饱满得能砸出响——去年军户帮俺们打谷,脱粒溅起的糠都香’。”
巡游队伍里的锦线花车缓缓过来,车轮碾石板路“咕噜咕噜”响。
军户张叔坐在车头,身边是英烈后代小石头——石头手里攥着块旧箭杆,杆上留着血痕。
张叔指车帘:“你看这甲胄纹和耕织纹,在帘角缠成个‘安’字——线是我和你婶的头发混纺的,黑的是我的,灰的是她的。”
“当年我守锦阳关,你爹总往城楼上送热汤,汤罐上就绣着这耕织纹,罐沿还缠布,怕烫手。”张叔笑了,眼角起褶,“你爹说‘你守城,我守家,纹缠在一块儿,啥也不怕’——现在真缠成‘安’了,线没松呢。”
小石头摸帘上的“安”字,指尖有点潮,箭杆上的刻痕硌着手——那是他爹教他刻的“家”字。
“我娘说,我爹最盼这个字。”他声音轻,像怕风吹散,“他总说‘等天下安了,教我在田埂上刻这字,刻得比城砖深’。前儿我去田埂试了,刻得比这箭杆深,娘说‘你爹在底下,准能摸着’。”
申时,锦国记忆馆里,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锦史长卷上。
长卷顺着时光锦轴缓缓展开,沙沙响,像有人轻声说话。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喊:“这是俺爷爷!”她指长卷上修水渠的老兵,“爷爷说,当年修渠,军户和百姓轮着挑土,谁也不偷懒。渠水通那天,大家都往水里扔块家乡的土,说‘让水带土走遍大汉,哪儿都不生分’。”
她踮着脚,指长卷里水里的土块:“这是俺家田埂的土,带点麦香——爷爷说,现在浇地的水,还带俺家麦香呢。”
王戍站在卷首,摸上面“若无戍边骨,哪有织锦人”那行字,突然笑了:“这话说反了,若无织锦人,哪有安心戍边的骨?”
“当年我娘给我缝甲,总说‘你安心守边,我在家织锦,咱娘俩的线,隔千里也能缠在一块儿’。”他指尖划过卷上的甲片图案,“她的线软,我的甲硬,软的裹着硬的才暖——去年整理她遗物,针线笸箩里还留着给我补甲的线,跟这甲片上的一个色。”
暮色漫过记忆馆时,全国的锦国灯同时亮了。
一盏盏从长安连到边关。
刘妧与陈阿娇登上城楼,往下看,锦灯的光和忠魂碑的光遥相呼应,连成片。
王戍带着军民往灯上系锦国心愿——心愿用各色锦线写在纸上,风一吹,飘得像彩蝶。
老兵老马颤巍巍捏着心愿纸,纸是糙麻纸,字歪歪扭扭:“愿咱的甲胄纹和耕织纹,在长卷上缠得更紧,缠到下辈子——我那战死的弟兄,总说‘下辈子还跟我守边,让他媳妇跟我家老婆子一块儿纺线’。”
小花踮着脚,把心愿纸系在灯杆上——纸上画着小太阳,字是灶膛墨写的:“愿学堂的窗纸比军户的甲片亮,让俺们能念新书。先生说,新书里有王大伯守边的故事,我想认得那些字自己念——前儿我已经会写‘边’字了,像立着的枪。”
小石头把心愿纸贴在灯上,就三个字:“爹,看见了?”
他用手指按着纸,怕风吹走:“爹,你教我写的第一个字是‘国’。你看,这国现在像锦缎一样亮,比你说的还亮——娘说,村口老槐树开花了,白的,像你当年戴的银甲。”
片心愿纸飘到刘妧脚边,上面写着“愿锦国永固,经纬绵长”,字迹歪扭,墨里掺着土。
陈阿娇捡起来,系在城楼旗杆上:“这字虽歪,却比啥都重,是咱大汉的心跳声——你听,跟城楼下的欢笑声一个节拍。”
她指远处:“那片最亮的是西村口,张婶他们在教娃们认‘国’字呢。”
掌灯后的建章宫,烛火照着锦国长卷的拓片,红得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