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各有所长(2 / 2)
“怪胎?拿着长刀?”依娜姆脸上的慵懒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和警惕,“什么玩意儿?”
可颂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长刀?怪胎?等等…该不会是宴吧?”
不安的气氛迅速弥漫。一行人快步赶到部族边缘的木栅栏处。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只见一个身影正站在一群剽悍的阿达克利斯战士前方,挥舞着一柄修长的、闪着寒光的太刀,指挥若定。那正是宴。她有着一头精心打理过、即使在雨林跋涉后仍看得出造型的浅金色长发,几缕挑染的亮色垂在饱满的胸前。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即使穿着便于行动的作战服,那丰满的曲线依旧引人注目,此刻却被雨林的泥泞和汗水弄得有些狼狈。与周围粗犷原始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是她那张妆容有些花了却依旧明艳的脸,以及那身剪裁时尚、此刻却沾满泥点草屑的衣裤。她脸上带着一种新奇又亢奋的红晕,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对着身后那群完全听不懂她语言的战士们喊着冲锋号子:“小的们!给我上!拿下前面那个村子!”她太刀前指,气势十足。
“宴!你发什么疯!”嘉维尔的怒喝如同惊雷炸响。
宴闻声回头,看到嘉维尔等人,脸上立刻绽放出天真又惊喜的笑容,用力挥着手:“嗨!嘉维尔!可颂!博士!你们怎么在这儿?”那神态轻松得仿佛只是在参加一场热闹的派对。
嘉维尔指着她身后那群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阿达克利斯战士,额角青筋微跳:“谁跟你嗨了!看看你干的好事!带人来袭击自己人的村子?”
宴这才看清周围环境,认出一些依娜姆部族的标志性装饰,愣了一下,随即干脆利落地收刀入鞘,动作流畅:“啊?这里是嘉维尔你罩着的地方?那误会误会!不抢了不抢了!”她摆摆手,说得理所当然。
可颂急忙上前,压低声音:“快!快让你的人停下来啊!”
宴这才想起关键问题,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出无辜又无奈的神色,摊手道:“可…可他们听不懂我说话啊!我说停他们也没反应!”
嘉维尔看着那群被宴的“战前动员”点燃了战意、正低吼着准备冲锋的阿达克利斯战士,深深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啧,看来讲道理是行不通了。”她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瞬间变得锐利,“那就只能用老办法了。”话音未落,她和博士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一场迅捷而克制的冲突在部族边缘爆发,嘉维尔的力量精准而高效,博士的战术则弥补了间隙,很快便将这群被宴无意中“煽动”起来的战士放倒在地,并未造成致命伤。
尘埃落定。嘉维尔走到一脸懵懂的宴面前,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说吧,怎么回事?”
宴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丰满的胸脯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小声嘟囔:“唔…我就是看到这边好像有个挺热闹的村子,想着带他们打场群架应该挺刺激好玩的嘛…谁知道是自家人…”可颂在一旁扶额,小声嘀咕:“该说不愧是你吗…一沾到打架就完全变了个人。”嘉维尔更困惑的是另一个关键:“你连他们的话都听不懂,怎么让他们乖乖跟着你、听你指挥的?”
提到这个,宴自己也露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随即像是打开了委屈的闸门,连珠炮似的抱怨起来:“别提了!我也想知道啊!你看我的美甲!”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精心描绘的图案果然被刮花了,“掉下来的时候,我整套宝贝美甲套装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气死我了!好烦!”她跺了跺脚,又扯了扯贴在身上、被汗水湿透的衣襟,“还有这鬼天气!又闷又潮!出一身汗,衣服全粘在身上,难受死了!好烦乘二!”她环顾四周,一脸嫌弃,“而且我明明就只是在这林子里走路,想找个地方歇歇脚,为什么不停地有阿达克利斯人跳出来要跟我打架啊?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好烦乘三!”她的声音拔高,带着哭腔,“最过分的是!说好的度假胜地呢?!我要的是阳光沙滩!阳伞躺椅!冰凉甜蜜的冰淇淋!不是这该死的湿热丛林和没完没了的打架啊!好烦乘四!”她气鼓鼓地描述了经过:起初只是独自穿行,不断有阿达克利斯人从树后、草丛里跳出来,发出挑战的吼叫。她烦不胜烦,只好出手,干净利落地把他们都打趴下。结果人越聚越多,仿佛打倒了小的引来了老的,她打倒的也越来越多。打到后来,不知怎么的,这群被打倒的家伙非但没再攻击,反而用一种敬畏又古怪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就开始毕恭毕敬地跟在她后面,她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她指哪儿他们就往哪儿冲。
依娜姆听完宴的抱怨和描述,先是愣住,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哦——!原来如此!”她强忍着笑意解释,“在阿达克利斯人眼里,你这长相,这打扮,”她上下打量着宴与本地人格格不入的外形和时尚的衣饰,“大概被当成某种从未见过的珍奇异兽了!或者…某种奇怪的强大生物?”她指了指被放倒的人群中一个身材格外魁梧、鳞片颜色最深、此刻正挣扎着爬起来的阿达克利斯,“喏,看见那个大家伙没?他就是原巨木部族的族长,乌塔克。刚才他亲口跟我说了,”依娜姆模仿着对方粗嘎的嗓音,“‘那个长毛的、没尾巴没鳞片的怪胎,她打败了我!按照最古老的规矩,她现在是巨木部族的新族长!我们追随力量!’”她看向一脸呆滞的宴,摊手笑道,“在这里,拳头够硬,说话就管用。管你长什么样,说什么话。你把他们最强的都打趴下了,他们自然认你当头儿。”
宴瞬间石化,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自己高挺的鼻尖:“族…族长?!我?巨木部族的族长?!”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博士,寻求确认。博士只是微微侧头,兜帽的阴影下,意思很明确:自己解决。宴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拖长了调子带着哭腔抗议:“呜呜呜——博士你好绝情!不管我啦!”当博士半开玩笑地提议“不如你就留在这里当族长好了”,宴更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丰满的胸脯随着动作晃动:“我才不要!我才不要留在这鬼地方过没电视看、没空调吹、没冰淇淋吃的原始人生活!我要回罗德岛!”
嘉维尔看着眼前找回的两个活宝,虽然过程啼笑皆非,但总算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行了行了,别嚎了。人找回两个,现在只差煌了。”她对那位行动力超强的精英干员倒是毫不担心。可颂适时问道:“嘉维尔,我们现在要做什么?直接去神庙参加你说的那个祭典吗?”
嘉维尔这才想起她们还不知道神庙后续的剧变。她示意博士来简要说明情况。博士低沉的声音在兜帽下响起,简述了祖玛玛驾驭那台被称为“大丑家伙”的恐怖机械赢得祭典、摧毁神庙、成为新大酋长的事实;引擎在她手中;特米米护送因矿石病引发急性心衰的森蚺部族青年尤塔返回部族;而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是约定汇合点——雨林深处那座壮丽的大瀑布,然后直面祖玛玛,不仅要夺回引擎,更要质问和阻止她为追求机械力量而不顾族人安危、深入矿场导致矿石病扩散的行为。
可颂认真地听着,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宴则为自己完美错过了祭典高潮以及嘉维尔承诺的“度假胜地”与实际严重不符而再次鼓起脸颊,像个不满的孩子:“可是!嘉维尔!说好的度假呢!我的泳装都白带了!我要的是海边!沙滩!阳伞!冰淇淋啊!”她甚至懊恼地扯了扯衣领,露出里面一抹亮眼的泳装肩带,“你看!我特意穿在里面的!”
嘉维尔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再次澄清:“我只说过可以玩水!玩水懂不懂?”她抬手指向雨林更幽深的远方,“喏,去祖玛玛的部族,必须经过雨林深处的大瀑布!那里的水又大又急,够你玩的!泳装…”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我也带了,塞在包里而已。”这消息像一道阳光,瞬间驱散了宴脸上的阴霾,她眼睛噌地亮了起来,刚才的委屈一扫而空,兴奋地抓住嘉维尔的胳膊摇晃:“真的?!大瀑布?!可以玩水?!好耶!太棒了!”
依娜姆看着她们吵吵嚷嚷又终于团聚的样子,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深色的羽翼拢了拢:“人找到了就好。”嘉维尔看向她,眼神真诚:“谢了,依娜姆。”依娜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对了,特米米那孩子呢?不是应该跟你们在一起吗?”
嘉维尔摇摇头:“不知道。她护送病人回去,说是有自己的事要处理,之后会去瀑布跟我们会合。”
“这样啊…”依娜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走向她的货物堆,在一堆兽皮和矿石中翻找了一下,抽出几本保存得还算完好的书籍,递给嘉维尔,“喏,正好,麻烦你把这些带给那孩子。”
嘉维尔接过书,目光扫过有些磨损的书脊,念出声来:“《都市丽人》…《100天教你如何学会企业管理》…《如何成为一个时尚专家》…”她念一个书名,眉头就皱紧一分,表情变得极其古怪,像是吞了只苍蝇,“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书啊?!”
依娜姆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感慨和不易察觉的怜惜:“她就是靠着这些书,一个字一个字,像啃硬骨头一样,硬生生啃下来的萨尔贡语,还有那些关于外面世界的零零碎碎…”她顿了顿,眼神飘向远处,语气柔和下来,“你是没见过她刚想追着你出去时那样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该怎么使劲儿,看着都让人心疼…”她收回目光,看向嘉维尔,“所以我后来才教了她点萨尔贡语的基础。不过嘛…”她耸耸肩,带着点自嘲,“我自己对外面那花花世界懂得也有限,每次去城里能带回来的书也就那么几本,也不知道她费那么大劲从这些书里学的东西…到底有多少是真有用的?哈哈。”
嘉维尔沉默地听着,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粗糙的边缘,那些印刷精美的都市女郎图片在她指下显得格外遥远和不真实。她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嗯,我知道。”声音很轻。她忽然抬起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依娜姆:“那祖玛玛呢?她的萨尔贡语,也是你教的?”
依娜姆立刻摇头:“不是。这一点我也很奇怪。”她微微蹙眉,露出思索的神色,“她好像突然之间就会了,而且说得非常流利。更奇怪的是,她还在主动教她森蚺部族的人学。她只是托我帮她找过很多机械工程方面的书,越多越好,越深奥越好。”嘉维尔的目光转向旁边沉默的博士,带着征询的意味。博士的视线似乎落在旁边一块摊开的、闪着微光的矿石上,依娜姆立刻捕捉到这个细节,职业性地报了个价:“那块?看你是新顾客,收你300萨尔贡币好了。”仿佛刚才那番关于祖玛玛的沉重谈话只是一个小插曲。博士的沉默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明显的水花。嘉维尔却像是从这沉默中读懂了什么,或者更可能是她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了然而坚定的弧度,带着一种野性的自信:“好吧,明白了。那我就按我嘉维尔自己的法子来解决这件事。”
可颂在一旁轻声插话,带着她商人的乐观:“其实我觉得教萨尔贡语是好事啊。能跟外面沟通的话,说不定大家能交换更多东西,日子也能慢慢变得更好些?”
依娜姆只是慵懒地舒展了一下宽大的羽翼,仰头望向被茂密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声音带着一种雨林原住民特有的沉静:“也许吧。不过我觉得,就算没有那些你们认为的‘更好’,这儿的日子…也已经很够,很安心了。这种安心,大概只有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人才懂。”宴难得没有反驳,小声地附和了一句:“嗯…我多少能懂一点啦,我在东国乡下的老家也是这样的…”倦意再次爬上依娜姆的眼角,她掩口打了个长长的、毫不掩饰的哈欠,声音拖得长长的:“呼啊——…好了,你们随意看看,看中什么直接拿,让嘉维尔告诉我或者算好钱放那儿就行…我得去眯会儿了,这午觉都被你们搅和了…”她转身,拖着有些懒散的步子,准备离开这片喧闹。
“等等。”博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依娜姆的脚步瞬间停住。她回眸,带着询问,深色的瞳孔在午后的微光中显得格外清晰。林间的风拂过,带着泥土和草木蒸腾的气息,吹动博士宽大的兜帽边缘。阴影下,只传出平静而清晰的一句:
“我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