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黄沙与背叛(2 / 2)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烁着异常明亮而危险的光芒。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把这一切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他问道,声音异常平静。
“现在是哥伦比亚威斯丁安保公司高级行动顾问兼术师教练……如果我有必要再向你重复一遍的话。”凯尔希回答,“我是凯尔希。”
“凯尔希。”艾利奥特重复了一遍。然后,他做出了决定。
他缓缓站起身,将密码箱放在一块岩石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庄重。
“也许这样……就能打破这些枷锁……”他低声自语,“我就能……和过去无关……”
然后,在凯尔希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之前,他举起一块坚硬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了箱子的锁扣!
“——慢着!”凯尔希的警告来得太迟了。
“你不能------on3tr,保护他!”
箱体碎裂。里面并非厚厚的图纸,而是一枚被精密结构包裹着的、散发着稳定却微弱电光的蓝色源石结晶。在石头砸下的瞬间,那稳定的结构被破坏,狂暴的电能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瞬间炸开!
刺目的蓝白色光芒吞噬了艾利奥特的视野,强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抛飞出去。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上传来剧烈的、仿佛被无数烧红的针同时刺穿的灼痛感。
“咯啊————!!!”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耳边嗡嗡作响,和凯尔希迅速靠近的脚步声。
“……你听不懂吗,这是一枚源石!”凯尔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她蹲下身,快速检查他的状况,“你会感染的。”
艾利奥特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他感到一种陌生的、冰冷的能量正顺着他的血管流淌,所到之处,留下细微的、结晶般的刺痛感。
“那又如何!?”他咳出一口带着血沫的唾沫,扭曲地笑了起来,“你厌恶感染者吗?你憎恨感染者吗?哈。”他的笑容里充满了自毁的快意和深深的悲哀,“正好,这样我就不必欠你的情了——!”
凯尔希沉默地看着他,然后,用一种平静到近乎残酷的语气说道:
“……我也是感染者。”
艾利奥特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随即,更强烈的痛苦席卷了他。他的头颅像是要裂开一样剧痛,视野边缘开始出现诡异的色彩斑块。
“呃,啊……!好痛……!我的头……!”
“急性感染症状,需要应急处理。”凯尔希迅速从随身携带的医疗包里取出注射器和抑制剂。
“我不,啊,需要——!”艾利奥特挣扎着拒绝。
“我只是避免你在未来数小时之内就化作源石粉尘消散。”凯尔希按住他,将抑制剂注入他的颈部。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稍稍缓解了那焚烧般的痛苦,但源石融入生命本质的异样感,却深深地烙印了下来。
她看着他因痛苦而蜷缩的身体,声音低沉:
“……艾利奥特·格罗夫。”
“你现在是感染者了。你自己,选择的命运。”
艾利奥特瘫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
“哈啊……哈啊……哈……那我可真是……热爱自己的命运……”
“你要是不想苟活的话,我可以提供很多种办法。”凯尔希的语气恢复了平淡。
“不……”艾利奥特艰难地摇头,眼神涣散地望着岩洞顶部,“我只是想……咕……也许这样……就能打破这些枷锁……我就能……和过去无关……”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仿佛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以及一句模糊的低语:
“你走向了一个错误的方向,艾利奥特。”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简陋的驮兽车上,凯尔希走在旁边。他们已经离开了那片岩洞区域。他体内的剧痛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虚弱和内在的改变。
“……虽然你救了我,但我也恨你,凯尔希……”他看着天空,沙哑地说。恨她的冷静,恨她揭开残酷的真相,恨她让他面对这无法承受的一切。
“我以为你已经不会把我当哥伦比亚人看待。”
“不……不是因为这个……”他停顿了很久,才继续说道,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你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
“我从不这么想。”凯尔希回答。
“但你的确在这么做,凯尔希……”他转过头,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尽管谁也不能说你做的是错的……哈……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对吧?”
凯尔希没有回答。
几天后,他们抵达了一个位于荒漠边缘的、由多座移动集市组成的聚落区域。凯尔希告诉他,这里被称为“沁礁之地”。在一个废弃的、被称为“沉睡的萨尔贡”的庭院里,她找到了一个名叫老伊辛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萨弗拉占卜师。老伊辛似乎认识凯尔希,或者说,认识她所代表的某些古老秘密。
凯尔希与老伊辛进行了一场艾利奥特无法完全理解的、关于一座消失城市和一位梦魇帕夏的对话。最终,老伊辛同意帮助他们。
在准备离开萨尔贡的前夜,凯尔希与艾利奥特进行了最后一次谈话。
“我要去乌萨斯。”她说。
“……我已经知道了,现在说这个,你什么意思?”艾利奥特闷声回答。
“那不重要,我只是在问你……是否还要与我同行?”凯尔希看着他,“你本可以回到哥伦比亚,继续你的事业,至少,在你做出那个选择之前。”
艾利奥特沉默了。他看着庭院中老伊辛那堆积如山的赤金财富,又摸了摸自己手臂上刚刚浮现的、细微的源石结晶。回到哥伦比亚?以一个感染者的身份?去面对那些吃人的官僚和军方人物?他几乎能看到自己无声无息死在某个阴沟里的结局。
“或者,你留下。”凯尔希给出了另一个选项。
艾利奥特猛地抬头。
凯尔希的目光平静无波:“老伊辛说得对,没有人能掌握所谓命运。他会帮你。”
“……事到如今……”艾利奥特苦笑了一下。
“我无权帮你决定未来。”凯尔希继续说道,“即使你用那样极端的方式试图向我证明,证明你试图与过去做个了断,但从一开始,你就清楚你内心所想。”
艾利奥特再次沉默。是的,他清楚。从他用石头砸向那个箱子的瞬间,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无法原谅那些将老师和同伴推向死亡的人。凯尔希阻止了一场可能席卷萨尔贡的战争,但那场发生在赤角小镇、发生在这片荒漠上的、针对“沙卒”小队的“小规模”战争,那些具体的、肮脏的凶手和幕后黑手,还逍遥法外。
“阻止战争,阻止一场由萨卡兹巫术遗产引发的萨尔贡内乱,以及大规模的源石感染——简单来说,这就是我的目的。”凯尔希总结了自己的行动。
“你想说……你已经成功了?”艾利奥特反问,语气带着讥讽,“那你,你怎么看这些死在你计划路上的人?”他的声音激动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你救了我,你本打算救下我们,你于我有恩——可,他们犯下的罪行可不是‘准备发动战争’——”
他死死盯着凯尔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战争已经开始了,凯尔希。”
“你看见过,对吧,一路上,这么多场战斗,你杀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想要杀你和我?”
“帕夏,王酋,内乱已经开始了,难道这些事情结束之后,他们就能开开心心放下隔阂地举办宴会?”
凯尔希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你不明白萨尔贡贵族和王酋间的运作原理,他们的腐败和高傲会牵绊住他们。”
“那你就这么……无所谓地做个总结,然后打算离开?”艾利奥特感到一阵无力,“我做不到,凯尔希,很抱歉……我做不到。”
“你想?”凯尔希问。
“……我会找出他们每一个人。”艾利奥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钢铁般的决心,“从萨尔贡到哥伦比亚。每一个。”
老伊辛不知何时来到了附近,他发出嘶哑的声音:“啊……执着。看来这个孩子心意已决,女士。”
凯尔希看着艾利奥特,看了很久。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间,看到了他未来将要行走的、布满荆棘与血火的道路。
“……这是他的选择,伊辛。”她最终说道。
老伊辛点了点头:“老伊辛知道,老伊辛尊重二位的想法,毕竟老伊辛已经很年迈了,老伊辛想要留下一团火种……”
艾利奥特转向老伊辛,深吸一口气:“你会帮我吗?”
“尽力而为,孩子。”老伊辛承诺道。
“……谢谢。”艾利奥特低声说,然后又转向凯尔希,重复了一遍,“谢谢。”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句告别:
“那么,凯尔希——我们该说再见了。”
从梦魇中清醒的老人,眼角仍有昔日荣光的泪珠。年轻的研究员沉默着,他心中的怒火盖过了感染的阵痛,也盖过了离别的哀伤。凯尔希沉默无言。
她最后看了一眼艾利奥特,然后转身,走向等候在庭院外的驮兽和向导。
“女士,别忘了老伊辛的酬劳。”老伊辛在她身后嘶哑地提醒,“二十余年后,您将会带回一枚金币,带走这无助的魂魄。”
凯尔希的脚步没有停顿,只是微微颔首。
“……on3tr,该出发了。”
绿色的怪物无声地融入她的影子。流浪者独自远去,消失在萨尔贡无边无际的黄沙与热浪中。而复仇者,留了下来,他的道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