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8集:扩建动工,医官集训(1 / 1)
晨光刚漫过邯郸城的城墙,临时医署的院门外就传来了木轱辘碾过泥路的“咯吱”声。素问攥着连夜画好的图纸站在阶前,指尖还沾着未干的炭墨——图纸上用红笔圈出的诊区、药房、煎药间,在晨雾里像一片待醒的棋局。
“姑娘,木料和石灰都运到了!”两名士兵扛着粗壮的杨木走在最前,额角的汗珠砸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二十来个兵卒紧随其后,有的抬着陶罐装的桐油,有的抱着捆扎整齐的芦苇杆,喧闹声一下子驱散了医署往日的沉寂。老木匠周师傅眯着眼打量图纸,手指在“药房防潮”的标注上反复摩挲:“姑娘这想法新奇,只是石灰混桐油抹墙缝,真能防得住潮气和虫蚁?”
“周师傅不妨先试一段。”素问指着药房墙角的裂缝,“潮气从缝里渗进来,药材容易霉变,虫蚁也爱往暖湿处钻。用石灰堵缝,再刷一层桐油,就像给墙穿了层隔水的衣裳。”她蹲下身,从陶罐里舀出半勺石灰,又加了少许桐油,手指快速搅拌成糊状。周师傅半信半疑地接过木抹子,将灰浆填进裂缝里,动作间竟比平日多了几分谨慎。
正说着,院门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三十名医官学徒背着药箱列队站定,青色的布衣在晨光里泛着朴素的光泽。王二柱站在队尾,偷偷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他昨日因记错了甘草的药性被素问指正,此刻心里还揣着几分紧张。
素问转身走向众人,手中端着一个沸腾的铜盆,热气裹着水汽氤氲开来,隐约能闻到沸水的腥气。“诸位可知,医署里最危险的不是刀伤箭痛,而是看不见的毒。”她将铜盆重重放在石桌上,沸水溅起的水花落在青石板上,瞬间蒸发成白雾,“这些器械若不彻底消毒,沾染的脓血就会变成夺命的刀。从今日起,所有针具、剪刀、药碗,必须过三遍沸水,少一遍都不行!”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起了些骚动。一个瘦高的学徒小声嘀咕:“以前都是用酒擦一擦,哪用这么麻烦……”素问听见了,却没立刻反驳,只是从药箱里取出两枚银针,一枚放进沸水里,一枚用酒简单擦拭后,放在阳光下晾晒。“半个时辰后,咱们再看这两枚针。”她语气平静,却让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趁着等待的间隙,素问带着学徒们去查看新挖的水井。井台用青石垒砌,井口边缘磨得光滑,井底铺着一层鹅卵石和木炭。“木炭能吸附水里的杂质,鹅卵石能过滤泥沙,这样的井水喝着才干净。”她弯腰掬起一捧水,清凉的井水顺着指缝流下,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斑。王二柱凑过来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比河里的水甜多了!”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众人回到石桌前。素问用镊子夹起两枚银针,放在放大镜下——那枚用酒擦拭的银针表面,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黑斑;而沸水里煮过的银针,依旧亮得耀眼。“看到了吗?酒只能杀死表面的菌,藏在针孔里的毒,只有沸水才能彻底清除。”她将黑斑的银针扔进废料桶,“行医者手上握着的是人命,半点马虎都不能有。”
学徒们再也没了异议,纷纷拿起器械走向铜盆,沸水的“咕嘟”声和器械碰撞的“叮当”声,在院里交织成一片忙碌的乐章。李伯拄着拐杖走过来,看着素问额角的汗珠,递过一块粗布帕子:“姑娘这法子好,以前总有人用了器械后闹肚子,现在总算能放心了。”
素问接过帕子擦了擦汗,刚要说话,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阵狂风卷着乌云掠过屋顶,瓦片被吹得“哗啦”作响,豆大的雨点紧接着砸了下来。“不好,药材还在院里晒着!”李伯急得直跺脚,转身就往药房跑。众人也跟着慌了神,纷纷抢收晾晒的草药。
素问却比众人更冷静,她立刻喊道:“先把贵重的药材搬进药房,普通药材用油布盖好!”她自己抓起一块油布,冲向晒着黄芪的竹匾。雨点越来越密,砸在油布上“噼啪”作响,泥水顺着裤脚往靴子里灌,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却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李伯抱着一筐黄芪跑过,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李伯!”素问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可黄芪还是撒了一地,在泥水里滚成了褐色的团。李伯坐在泥水里,看着散落的药材,眼圈瞬间红了:“这可是要给伤兵补气血的……”
素问蹲下身,扶起李伯,却注意到他的手掌——掌心布满了裂口,有的还渗着血丝,在雨水里泛着狰狞的红色。“李伯,您的手怎么弄成这样?”她握着老人的手,指尖触到粗糙的皮肤,心里一阵发酸。李伯别过脸,声音有些沙哑:“老毛病了,常年抓药材、捣药,风吹日晒的,不打紧。”
“怎么能不打紧?”素问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拧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草药香飘了出来,“这里面是用艾草汁和蜂蜡做的膏子,每日用艾草煮水泡手,再涂上这个,裂口很快就能好。”她倒出一点膏子,轻轻抹在李伯的掌心,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瓷器。
李伯看着掌心的药膏,又看了看素问湿透的衣袍,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姑娘,你比我亲闺女还上心……”他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叮当”声打断——周师傅带着木匠们,正冒雨加固新搭的药房框架,木锤敲击木梁的声音,在雨声里格外响亮。
素问站起身,望着院里忙碌的身影——有的学徒在清理积水,有的在修补被风吹坏的油布,有的在帮木匠递工具,每个人脸上都沾着泥水,却没一个人抱怨。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图纸,炭笔勾勒的线条在雨雾里仿佛活了过来,那些红笔圈出的区域,正一点点从纸上落到实处。
“雨停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抬头望去,乌云正慢慢散开,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医署的院墙上,给潮湿的青砖镀上了一层金边。周师傅拍了拍新搭的木梁,笑着说:“姑娘放心,这框架结实得很,再大的雨也不怕!”
学徒们也纷纷露出了笑容,王二柱捧着晒好的药材走过来,语气里满是骄傲:“姑娘,药材都收好了,一点没坏!”素问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伯的手上——那双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捧着瓷瓶,像是捧着稀世的珍宝。
夕阳西下时,医署的扩建工程已经有了雏形。诊区的窗户框架已经搭好,药房的墙缝也抹上了石灰和桐油,空气中弥漫着石灰、桐油和草药混合的味道,陌生却又让人安心。素问站在阶前,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指尖轻轻拂过图纸上的字迹——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还有更多的事要做,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王二柱突然跑过来,手里拿着一片晒干的艾草叶:“姑娘,我按照你说的,把艾草晒好了,以后煮水泡手就方便了。”素问接过艾草叶,指尖触到干燥的叶片,心里一阵温暖。她抬头望向远处的太行山,夕阳正落在山尖,给连绵的山峦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晕,像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