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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朕已经从长计议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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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尊者讳,为鄙者,自然要指着鼻子骂了。

*“蔡氏,威宁人,都指挥林晟母。有志行,尝发廪赈贫。正统末,贼围毕节城,官军皆调征平越,晟亦守备,贵阳防御无可恃。蔡散家赀,募精兵,并僮仆登城拒守,凡三月,贼解去。蔡率众蹑之,寇大溃,时称女将军云。”——《贵州通志》

“就算定下了个例又如何?律法在上,只要男女不能同罪同惩,人们对犯了错的女子就是会格外严苛。到那时,整个大雍朝的讼狱衙门都要想尽办法把女子变成罪有应得的妒妇,又有几个人能想着援引个例为一个女子翻案?”

“三司整理例案,以备改法。”

“自从重新启用女官,朕常想,这天下的女子也不乏有聪明才智之辈,为何不能为朕所用?今日,听了常尚书的话,朕明白了。我大雍之法,让女子从于夫,而非从于君,更非从于国。一国约束百姓,用的是法,朕约束臣下,用的是忠心,丈夫约束妻子,用的是贞洁。若是一个女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便知道自己不过是牛马,在大雍是牛马,被劫去漠西漠北辽东,她依然是牛马。她们不是我大雍的子民,是大雍用来安抚男人们的物件儿,就像是军饷、俸禄、爵位。”

“各地巡查御史要查出过去三年讼狱判罚中有以‘私德有亏’、‘嫉妒成性’判罚女子,却无实证的地方官吏。”

“杨尚书。”

“顺,则死,不顺,则该死。此乃我大雍的祖宗家法!此乃我大雍的男儿气概!于天地无愧!于德行无亏!诸位大人,你们以为老朽说得可对?”

说完,他的身子晃了晃。

沈时晴笑了笑,让高女官拿起自己刚刚写好的圣旨。

“你让朕从长计议……今日让常尚书和你们讲讲道理,朕已经从长计议了。”

他说完,却见常盛宁看向他,随后,咧嘴一笑:

“礼?刘大人,刘尚书,刘阁老,伱开口闭口就是‘礼’,听闻令尊当年三书六礼差一步就走完,却又以家世强换了妻子,逼得原本要娶的女子悬梁自尽,此事,你可知道。”

“常尚书,女子纵然有些辛苦,可为她们遮风避雨、顶立门户、让她们能够不被劫掠侵扰的,终究是男子。”

刘康永连忙膝行数步,对着御案喊道:“陛下!常尚书以臣之私事……”

这话实在诛心,杨斋连忙说:

刹那间,刘康永的眼瞳缩得仿佛一个针眼儿。

三十七年前,他也想过上书求一个宽仁的例案。

被人揭了老底的刘康永讷讷不敢言。

“为什么?本官身为一州刑名推官,就要看着一个男人殴打他的妻妾却安然无恙,就要看着他的妻妾不堪受辱杀了那个男人然后凌迟偿命!为什么?为什么?”

他出身永州,自祖辈便时代耕读,他爹刘庚早年与柳家一女子定下亲事,到了他爹十七岁那年,两家正式开始商定婚期,偏偏就在那时,刘康永的祖父刘俀中了举人,便看不起柳家的白身,婚期都已经定下,聘礼都擡到了柳家,刘俀硬是悔婚让刘庚娶了永州一富商之女为妻,柳家上门讨公道,刘俀只说要是柳家愿意可以让柳家女为妾。

“刑部左侍郎卓生泉免官待查。”

“杨大人,男子保家卫国,因此律法就要保护男子。难道兵戎之事唯有男子身在其中?您也曾掌一地卫所,那些随军之妻难道不曾耕种?不曾纺织?那我大雍兵士身上衣衫何来?腹中温饱何来?我朝为何让军户之妻也随军军屯?是为分担军户操练屯田之苦!”

“刘尚书。”

生而非礼,这四个字是逼着他去死!

常盛宁!他果然是阎罗转世!

这是埋藏了整整三十多年的愤怒,像是一坛被酿了太久的酒,甫一打开,就能让人闻到其中的辛辣。

“沈娘子!图南姑娘在家里给你炖了一大锅的肘子,保你吃个够!”赶着马车,来接“沈时晴”出狱的童五乐呵呵地说着。

“……是。”

常盛宁咳完了,又重重地磕了个头:“陛下,就让微臣跪着吧!”

柳家不敢开罪他家,得了百两银子,也将那旌表撤了。

“是。”

“啧啧啧。”常盛宁见刘康永说不出话来,便摇了摇头,又说:“刘大人,若是令尊守礼,便没有你了。”

他这辈子都不想吃肘子了。

沈氏在察院大牢放火乃是自保之举,罚银五十两,免罪。

柳家痛失女儿,便将刘家告上公堂,县官不肯接案就告到了州府,时任知府颇有官声,像模像样地审了案子之后便让刘家从祖坟里腾出一块地方让柳家女下葬,称之为刘门柳氏,也作刘庚之妻。又为柳氏请了一块“节烈”的旌表挂在柳家门前。

更遑论是在御前。

说完,常盛宁又笑了,他笑的时候,脸上的每一道沟壑里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心绪:

“祖宗家法这四个字,我三十五年前便听过,妻杀夫者当死,乃祖宗家法,可本官我,曾眼睁睁看着那个当丈夫的人殴打他的妻妾……依《大雍律》,没有把他妻妾的骨头打断,就不能计较。这些都是祖宗家法!都是咱们大雍的祖宗家法!”

刘康永:“陛下!臣之出身……”

闻言,常盛宁又是一笑。

“臣在。”

“陛下,女子亦是大雍之子民……”

“常大人,既然有律有例,不如先定下几个例案,至于修法之事,还是要慎重行事,从长计议。”

常盛宁脸色潮红,一把灰白的胡须随着他的咳喘而轻颤,越发多了几分年华已逝的憔悴。

常盛宁:“非礼!”

想要法不知,除非己莫为。

终于,他也无话可说。

常盛宁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翘着嘴角:“汝,生而非礼也!”

拔碑平墓的那一刻,他以为此事再也不会有人提起。

苍老的手掌拍在地上,仿佛要惊醒埋在这整个王朝最中心之处的神。

“常尚书累了。”御案后,沈时晴缓缓说道,“三猫,带着人将常大人扶到偏殿休息,再找御医为他好生诊治。”

这几天感冒发烧,久等了,抱歉。

“子民?教人用的是言语,教牛马用的是皮鞭,这不公的律法之于女子,不就是皮鞭之于牛马么?”

沈时晴不再理会他,又看向李从渊。

三天了,赵肃睿还没忘了自己在沈三废面前变出的一地肘子。

“臣在。”

“杨大人,女子要躲避的是什么风雨?要守着的是什么门户?是谁要劫掠侵扰于她们?”

两日后,巡西城察院判定,沈氏杀胡会乃是义勇所为,又有自首之举,胡会罪行累累当以凌迟论罪,于松柏与胡会叔父勾结包庇是沈氏杀人之根由,故,沈氏罚银二十两,免罪。

许兵的案卷写的清清楚楚,那几个女子是因为不忿其夫偏宠妾室才因妒杀人。

常盛宁说完,自己又作恍然大悟状,竟自己回答了自己:

“满城缟素,人人喊冤,百姓之悲悯怜惜之声震耳欲聋,主理此案的兵备道主官许兵却口口声声说这是祖宗家法!刘大人,若你身在那时那地,可也能说出此言?祖宗家法不可违?哈!刘大人,之前女官们整理出的累累案卷你可曾看过?本官一个字一个字,将那些案卷全数看过,久受丈夫殴打凌虐不得已伤人、杀人,死!被打也是死,反抗也是死,我大雍朝的半数子民便是如此活着,只因为祖宗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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