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探班《心理罪》(5k)(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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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锡·万象城
《心理罪》片场。
黄昏如同一杯渐渐冷却的茶,将天际线染成琥珀色与铁锈红交织的班驳。
无锡郊外,一座废弃多年的水泥桥洞下,时间仿佛在此停滞,野草从裂缝中倔强生长,
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色的砖块,斑驳的水渍在桥墩上勾勒出诡谲的图案。
剧组正在此拍摄今天的重头戏。
警戒线圈出的区域像一道无形的分界线,将桥洞下的破败寂寥与外界隔开。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铁锈味,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压抑。
片场出奇地安静,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工作人员搬运道具时踮着脚尖,彼此交流只用眼神和手势,仿佛稍大一点的声响就会惊扰什么。
这是一部探入人性幽暗深处的电影,基调阴郁沉重。
而今天的戏份,更是整部电影情绪的最低点。
距离正式开拍还有半小时,
男主角邓朝已经坐在警戒线外的折迭椅上,进入了方木的状态。
他顶着一头特意染成的灰白发,不是时尚的银灰,而是那种被生活彻底压垮后失去光泽的枯槁灰白。
化妆师在他眼下加深了青黑色的阴影,法令纹和眼角的细纹被刻意强调,整张脸呈现出一种被掏空后的憔悴。
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
瞳孔深处是一片死寂麻木,偶尔转动时,那眼神扫过之处,连正在布置血包道具的工作人员都不由得背脊发凉,匆匆加快脚步。
那似乎不是表演,那是某种灵魂的暂时离场,方木住进了他的身体里。
而在警戒线最里端,
靠近那具尚未合上的裹尸袋道具旁,刘师师正抱着一名少女。
她饰演的女警米楠此刻卸下了职业的刚硬外壳,正以近乎母性的温柔,轻抚着怀中少女的短发。
“米楠姐,我……我还是怕。”
怀中的少女仰起胆怯的脸颊,
那是一张充满矛盾感的面容。
十三岁的少女,有着清晰的下颌线,鼻梁高挺,一双狭长的凤眼本应透着冷冽的锋芒。
可此刻,
那眼中盛满的却是孩童般纯粹的恐惧。
锐气与脆弱在这张脸上奇异地共存,让人看着心揪。
文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几步外那个黄色的裹尸袋。
袋子半敞着,内侧的银色涂层在昏黄光线中泛着冷光。
就在昨天试戏时,
她躺进去不过三秒,拉链拉到脖颈处,黑暗与窒息感如潮水涌来,
她便尖叫着挣扎出来,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亚凡,别怕。”
刘师师的声音放的很轻,“你看,道具老师特意在袋子侧脸的位置扎了两排透气孔,很细密,空气是流通的。”
她伸手轻捏少女单薄的肩膀,“而且我就在旁边,导演一喊‘咔’,我第一个拉开拉链接你出来,好不好?”
她能感受到怀中娇小的身躯仍在微微颤抖。
这女孩才十三岁。
刘师师心中泛起一阵酸楚的怜惜。
可她自己又何尝好过?
米楠这个角色同样背负着沉重的过往,剧中她必须在所有人面前扮演坚强可靠的支柱,连崩溃都要选对时机。
刘师师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她也想找个角落抱头痛哭,将连日来积压的阴郁情绪宣泄出来。
可在这个被黑暗笼罩的剧组里,她又找谁呢?
刘师师忽然有些后悔接这部戏了。
如果现在是在某个偶像剧剧组,和祁玉对戏,大概会是完全不同的氛围吧?
阳光明媚的校园走廊,而不是这阴冷桥洞、裹尸袋和无处不在的压抑。
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飘远。
一张清隽带笑的脸庞突然闯入脑海。
“弟弟现在……在做什么呢?”
刘师师垂眸,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前阵子新闻说他拍戏时被欺负,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
她心里莫名泛起点酸涩,“那他大概正和那个女演员玩得很开心吧?都能抢他筷子上的菜了……”
想到那则娱乐新闻里顾清被景恬逗弄时无奈的模样,刘师师不自觉地抿紧了唇。
“臭小子。”
她在心里小声嘟囔,“说来探班,人影都不见。怕是早把我忘到脑后,不知又和哪个女演员说说笑笑了。”
这念头让她的眸子蒙上更深的哀愁。
桥洞外,最后一缕天光正被暮色吞噬。
“亚凡,你过来一下。”
监视器旁传来导演徐记周的声音。不同于平日的严肃,那语气里竟带着罕见的温和笑意。
刘师师和文琪同时抬眼望去。
导演在笑?
这太不寻常了。
整个剧组已经连续一周没人见过徐导的笑容——他总是紧锁眉头,反复推敲每一个镜头,将所有人逼到情绪的临界点。
此刻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在这压抑的片场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诡异。
“导演,我马上来!”
文琪深吸一口气,将恐惧暂时压下。
她虽年纪小,却已是出道四年的“老演员”,深谙片场规矩。
她轻轻挣脱刘师师的怀抱,整理了下衣服,小跑着过去。
跑到监视器旁时,
她才注意到徐导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身量很高的年轻男子,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和工装裤,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脸上挂着同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正微微躬身,专注地看着监视器里刚才试拍的回放,修长的手指偶尔在设备按键上轻点。
明明裹得严实,他却与周围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截然不同。
那不是衣着或身高的差异,而是一种无声的气质,像一阵清冽的风误入沉闷的洞穴。
似乎是察觉到注视,青年忽然抬起头来。
文琪对上了一双眼睛。
文琪的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
“好…好漂亮的眼睛。”
这是她脑海中第一个冒出的的念头。
文琪不知该如何形容,
那眼睛太清澈了,像深山雨季后的潭水,倒映着天光云影,瞳孔颜色却是偏浅的琥珀色,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时天然带着温柔。
此刻,
那个大哥哥,眼中漾开一点笑意,对她轻轻颔首。
文琪慌乱低头,小脸涨得通红。
“亚凡,”
徐导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等会儿开拍,你就当是闭眼睡午觉,袋子透气性我们测试过了,完全没问题。
如果真不舒服——”
他语气更缓,“你就用右手在袋子内侧轻轻敲两下,我立刻喊停。”
“嗯,导演,我会努力的!”
文琪用力点头,余光却忍不住又飘向那个戴口罩的陌生人。
他已经重新低下头,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
“去吧,让化妆老师给你补补妆。”
徐导和颜悦色地指了指她的脸,“把脸画的黄一些,这哪像个死人啊,这么红,天气有这么热吗?”
“有、有一点……”
文琪结巴着,逃也似的跑回化妆车。
待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桥洞转角,徐记周脸上才绽开一个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
他抬手,重重拍了拍身边年轻人的肩膀。
“大顶流!”
他压着嗓子,语气里满是惊喜,“您这可真是突然袭击啊!刚才场务说你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听错了,朝这些天可没少念叨你!”
他身边的年轻人,正是顾清。
“徐导,您可别这么叫。”
顾清声音清润,笑着说道:“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朝哥和师师姐,怕打扰大家,才偷偷摸摸的。”
他说着,视线又落回监视器屏幕。
画面定格在邓朝那双死寂的眼睛上,还有刘师师温柔却难掩哀伤的侧影。
心疼,这是最直接的感受。
拍完《琅琊榜》和《微微》后,
他总算能够理解,朝哥为什么会在综艺里变得像个魔童一样,解放天性。
对于邓朝这种体验派。
《烈日灼心》里的辛小丰,《心理罪》里的方木……一个个被命运碾碎的灵魂住进同一个身体里。
若没有另一极端情绪的平衡,人真的会人格分裂,情绪忽冷忽热,得个抑郁症都算是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