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软饭（2 / 2）
元昱擡眼看到他这仿佛是大雪后钻出树洞的小松鼠一样的形态，不由面露笑意，他也不管郁心渺，随郁心渺自己去摸索，他则是继续将快递往家里搬。
元昱的家并不算大，六十多平的样子，家具之类的倒是齐全，整个家中的装修和元昱本人的真实性格一样，冷冰冰的，除了黑就是白，墙上没有画，冰箱上没有冰箱贴，桌上没有鲜花，窗台没有绿植。
床头柜也没有照片。
却也不知为何，郁心渺并不觉得讨厌，相反还挺喜欢的。
尤其是没有看到程喆的照片，这点最令他开心。
他一点也不觉得拘束，大摇大摆地将房子的每个角落都看了遍，确认没有一点关于程喆的蛛丝马迹，心里才觉得舒服。
他找到空调遥控器先把空调打开，再去厨房给元昱倒水喝。
从厨房出来，元昱刚好关上门，再看满客厅的快递山，郁心渺惊讶：“这就都搬完了？”
“嗯。”
“太快了！！”
元昱身上阵阵发虚，二十鞭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哪怕上了药，他现在也有点头重脚轻。老头子有心留他在家里住一晚，他惦记着郁心渺，想回来跟郁心渺视频，到底是找了个理由回来。
没想到刚回来，人就出现在眼前，他还是很高兴的。
越是这样，他越不想在郁心渺面前露馅，他有些站不住，顺势在沙发坐下休息。
郁心渺走过去，杯子递给他：“喝水。”
元昱不知道，他的脸色变得更白，郁心渺满眼都是心疼，丧着小脸撇着嘴看他。
郁心渺也不知道，他的脸色到底有多丧，元昱仰头朝他笑，先前因为元昱不辞而别的坏心情倒是已经飞走。
元昱慢条斯理地喝水，郁心渺看到他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很紧，可见身体非常难受，每一秒都在强撑，郁心渺不由咬住下嘴唇，特别想知道元昱到底生什么病，可是郁心渺已经发现，元昱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是永远不会说的。
他转身开始在快递山里翻找，他那天还买了新上市的VR来着，据说大学生都喜欢，他特地给元昱买的，他想翻出来给元昱看看，希望元昱能开心一点。
元昱无奈问：“你又找什么？所以你突然回来，就是为了收快递？”
“是又怎么样。”郁心渺闷头继续翻找。
“你打算怎么安置这些东西？”
“拆了都放你这里呀，本来就是给你买的，还有五十多个快递呢。”
元昱略顿，说道：“我那天说过，我不要的吧。”
郁心渺“哼”了声，才不理他，VR还真被他给翻找出来，他立即高兴扭头：“这个给你看，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元昱却是蹙着眉头：“我不要，你都拿回去。”
郁心渺的笑脸僵在脸上：“为什么不要？我送给你的呀。”
“我要什么东西，会自己买，不用你买。”
元昱是极端大男子主义者，怎么能够忍受郁心渺给他花钱？他希望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下次，语气也就特别严肃。
郁心渺兴冲冲地怀里还抱着VR的大盒子呢，特别重，看元昱这个非要跟他泾渭分明的样子，又想到元昱脸色难看成那样，也不愿告诉他身体出了什么事，突然间就特别伤心、失落。
假如程喆在这里，元昱一定不会这样。
替身真的就是替身。
可能确实是他越了界吧。
郁心渺垂下眼眸，手一松，VR的箱子跌回快递山，郁心渺低声道：“我先回去了，一个小时后，会有人来帮我搬走这些，打扰了。”
郁心渺说完，转身就走。
元昱看到他这样子，不由心慌，起身就想去拉住郁心渺的手臂。
郁心渺已经避开，艰难绕过快递山，走去开门。
元昱大步上前，因为脚步太急，刚刚搬东西又用了太多力气，脚步实在太飘，软软踩到地上的箱子，“嘭”地直接栽进快递箱子。
先前已被止住血的伤口，霎时渗出鲜血，染红白色T恤。
元昱心道不好，咬牙想要翻过身子，郁心渺已经转过头。
看到元昱后背的血迹，他整个人呆傻在原地。
元昱撑着箱子，好不容易直起身子，垒着的箱子散架，少了支撑，他又再度倒趴回箱子堆。
郁心渺大步而来，直接掀开他的T恤，看到后背斑驳惨烈的伤口，没有一块好肉，他的眼泪瞬时掉落，颤抖着声音问：“怎，怎么会这样？”
元昱当然知道自己后背是什么样子。
抽完鞭子回自己那栋楼时，他也照镜子看过，家里医生给他上药的时候都手抖，老头也特地过来看了眼，嘴角也是抿得紧紧的。
可以说，是极度血腥吓人的。
听到郁心渺的话，元昱赶紧伸手要将后背衣服放下，手臂往后伸去，牵到伤处，他竟然没能成功将衣服拉下。
郁心渺哭声放大。
元昱着急地扭头看他，见他就站在自己身后，低头看着自己，哭得不能自已，眼泪当真是成串掉，一看到郁心渺掉眼泪，他就会开始心慌，还没出声安慰。
郁心渺已经哭着说：“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搬那些东西，也不该踢你，更不该骂你的，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说到这里，郁心渺已经语无伦次。
他低着头，双手捂住脸与双眼，泣不成声，却又声声在说“对不起”。
元昱只好道：“你再这么哭下去，谁扶我起来？”
“对不起……”郁心渺立即走来，弯腰扶他，有人扶着，元昱很顺利地站起身，郁心渺拉着他往卧室走，边哭边说，“你，你去趴着，我让医生过来……”
元昱很听话，任由他往卧室拉，却也宽慰道：“已经上过药了，没事的。”
郁心渺哭得直抽抽：“怎么会没事呢，会发高烧的，说不定还会感染，流了这么多的血，天又这么热，让李医生来看……”
好在家里也不大，这时两人已经站在床边。
郁心渺想要将元昱往床上按，又怕伤到他，不敢动，看起来有点呆呆的，也有点可怜，元昱就低头去给他擦眼泪，温声道：“好了，别哭了，这不没事么。”
“呜呜呜……你是不是在那边就受伤了，怕被我发现，才偷偷回来的？所以也不敢跟我说话？”
其实不是这个原因，元昱也不会告诉他真实的原因，就没说话。
郁心渺就当他默认，哭声更崩溃，却又充满怒火：“怎么会这样？！是谁害你这样的？是谁打你？你告诉我！我要打死他！”
元昱想笑。
郁心渺从来娇气矜贵，乍然说出这样的话，露出凶狠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他捧起郁心渺的脸，低头亲了口。
郁心渺哭：“我认真问你呢，你不要这样，你告诉我啊！是谁打你！”
元昱再亲他一口，与他鼻子贴着鼻子，低声道：“没人打我。”想了想，到底是编了个借口，“就是赞助我们的那个公司，他们团建时要我去帮忙，有很多那种竞技项目，有个攀爬的架子倒了，不小心砸到而已。”
这个理由很合理，郁心渺信了。
他擡起双眸，看向面前的元昱，大哭着心痛道：“他们让你去帮忙，你就去？！你伤得这么厉害，他们有没有什么说法？给你道歉没有？！只有你伤得这么厉害？！”
“谁也不想这样的，人家赞助我们，我总不能不去。”
“不去！不要去！你以后哪里也不要去！你要出去玩，带多少同学都可以！我给你钱！你以后也不许打工，什么工作都不许做，要什么赞助，生活费，学费，都由我来！我给你钱！”
郁心渺吼得嗓子都哑了。
也奇怪，绝对大男子主义者·元昱听到这样的话，本该觉得很伤自尊才是，此时却只觉得心中升起一团火。
他哑声道：“那我成什么了？不就是吃软饭的？”
郁心渺生气：“你吃我软饭怎么了？！你不是叫我‘老婆’吗？”郁心渺激动得差点喊破嗓子，“吃老婆的软饭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元昱：“…………”
郁心渺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鬼话，顿时蒙住。
元昱眼中染出笑意，开始逗他：“我这么叫你没错，可你也没答应过我啊。”
“……”郁心渺没听出元昱是在逗他，因为元昱的声音很正经，他继续生气，“反正，反正你以后不许再去讨好别人，你就好好上学！等你毕业，再好好赚钱！”
“那你答应我一声，我就放心吃你软饭。”
“……”郁心渺撇嘴。
“不行啊？那算了。”
郁心渺噘嘴，垂下脑袋，很委屈的样子。
也确实委屈呢，这主动要当散财童子，别人领都不领情，元昱非常能理解。
“真委屈啊。”元昱再用双手捧起他的脸，郁心渺撇开眼睛，才不要看他，元昱在他嘴巴上再亲一口，叫他，“老婆。”
“……”
郁心渺的耳朵悄然变红。
元昱再再亲一口，再叫他：“老婆。”
郁心渺的脸也开始染上浅浅的粉色，他想要低头，元昱不让，双手托住他的脸不让动，也故作委屈地说：“你看，你都不应我。”
“……”郁心渺垂下眼眸，小声道，“那我以后可以给你买东西吗。”
“你还是没答应呢。”
“你真的很烦。”郁心渺这样说着，还是不敢看元昱，只道，“……那，那你再叫一次。”
“老婆。”
“嗯……”
应完，郁心渺立即欲盖弥彰，大声道：“我以后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不许凶我！”
“好。”
似是没想到元昱会答应得这么痛快，郁心渺讶异地擡眼看他。
还没看清楚，元昱的吻已经贴来。
“唔……”郁心渺怕伤到他，又不敢动，只能边亲边努力道，“你以后就老老实实吃我的软饭，不许见其他乱七八糟的人……”
郁心渺其实也有点晕了，这话越说越胡。
元昱也是一味地应承，竟是直接道：“我只是你的。”
听到这句话，郁心渺彻底被冲昏头脑，当元昱抱着他，一同栽进床里的时候，他甚至忘记去阻止。
等他想去阻止的时候，根本不敢再动，元昱的伤口甚至还在流血。
郁心渺的声音带着颤：“你是疯了吗？你的后背在流血！”
“早就疯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
元昱只是虔诚而又疯狂地吻他，继而做出更疯狂的事。
鲜血的味道与石楠花的味道混在一起，会是什么味道？
是世上最蛊惑，却也最纯真的味道。
郁心渺已经可以用“神志不清“四个字来形容，他闻着这种他初次闻到便立即上瘾的味道，如此明晰地知道着，此时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是元昱。
不是其他人。
只是元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