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地牢(83-85)(1 / 2)
第69章地牢(83-85)
虞乔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到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仍旧处于地牢里。
身后空无一人,森冷的风钻入领口,竖起耳朵似乎还能听到怨鬼的呜咽声。那些隔着栏杆的白骨不知何时,将黑黢黢的眼眶全都转向自己。
虞乔卿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用传音令联络上其他的人,无一失败了。
看来自己处于一个结界之中,只要找到阵眼并破坏掉,就能够轻松出去。
想到这里,她也不打算在这里多过停留,那些目光让她毛骨悚然,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臭的气味,偶尔能够看到草垛里飞快而过,拖着长尾巴的耗子。
地牢黯淡无光,虞乔卿掌心凝结法球,照亮前路的同时顺便驱寒。
少女娇小的影子投射在脚底下,也被这寂静诡谲的环境染上几分狰狞,虞乔卿走走停停,不忘观察那些尸体的不同。
走了一刻钟,她至少知道自己没有在原地兜圈子,但还是忍不住想。
既然白伏的人将自己拉入幻境中,打算各个击破,那为何迟迟不肯动手?
就在她疑惑之际,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生变化,像是晕染开的水墨画重新清晰起来,虞乔卿眯起双眼,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终于来了。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出现的场景却是左相府。
看到熟悉的一砖一瓦,虞乔卿忽然不敢踏进去,站在明暗的交界线,放声道:“既然想杀了我,直接出来便是,何必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而眼前的景象又发生变化。
看到熟悉的书房,虞乔卿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虞文德。男子手执狼毫笔,舔了舔墨,在纸上写着什么,就在这时,房门应声而响。
是卞月灵。
看到朝思暮想的那张脸,虞乔卿视线模糊,险些落泪,不过此刻的她依旧保持理智,一眨不眨盯着画面。
“老爷,这是什么?”卞月灵端着茶盏,目光不经意望着虞文德所写,神色僵硬。
“月灵,听闻你和柔云关系不错,我想了想,这么多年她带着听之不容易,不如接进左相府……”
“可她多年无依无靠,进左相府……”
“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到了,我打算给她一个妾室的名分,你看如何?”虞文德摆了摆手,将手中的笔架在笔山上,“你看,我连文书都写好了。”
“先斩后奏?虞文德,你别忘了能站到左相的位置,我们卞家也出力不少,如今身居高位,就忘了当年的恩情?”卞月灵放下手中的茶,夺过那文书粗略看了眼。
她名门贵女,当年下嫁虞文德险些和卞家断了联系,尽管说从此以后毫无瓜葛,可和卞月灵交好的那些人暗自也接济不少。
只是没有想到虞文德有了异心,居然问都不问,连文书都写好了。
随后场景转换,卞月灵卧病在榻,端起汤药一饮而尽,只听一声噼里啪啦声,瓷碗碎裂,她喘着气道:“老爷执意纳妾?”
身旁的侍女看不清神色,低头呐呐应了声。
一幕幕如画的场景浮现在眼前,原来卞月灵病入膏肓,还有夏柔云的手笔。
虞乔卿站在内阁里,看着卞月灵屋内熟悉的陈设,见旁边的小丫头退出去,此刻只剩下她和卞月灵两人。
“卿卿,你,你过来……”榻上的人面色惨白如纸,伸出皮包骨头的手指,招呼着虞乔卿。
虞乔卿心情沉重,缓慢挪到面前,见卞月灵擡手,乖顺低头。
一如曾经那般,她鼻尖酸涩,听坐在床榻上的女子一字一顿道:“我的卿卿啊,都这么大了。”
“可惜了,若不是夏柔云,为娘还可以多看看你的脸……”
“若是没有夏柔云,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
“若是没有了她……”
说到这里,卞月灵顿住了,虞乔卿疑惑看向她,就见女子神色痛苦,死死攥住心口的布料,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卿卿,你去,你去帮我杀了谢听之,杀了夏柔云,为娘说不定就回来了……”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每个字就像是擂鼓般打在虞乔卿的心头,她怔然,听着女子一遍又一遍重复这样的话,蛊惑着她。
渐渐的,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卞月灵清丽的面容也扭曲起来,她咬牙切齿,大力地握住虞乔卿的肩膀,“卿卿,帮帮我,帮我……”
幽怨戛然而止,虞乔卿掀起眼皮,露出轻蔑的笑,而卞月灵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插在胸口那把锋利的刀刃,肩膀上的力道骤然消减,手也无力滑落。
“凭借这张脸就想让我当你的刀?白伏,你未免自作聪明过头了。”虞乔卿冷冷说道,抽出长剑后,鲜血迸射出来,在她瓷白的脸上划过一道凌厉的痕迹。
她确实心软,放不下过去,执着于人间情爱,但不代表别人也可以把自己当傻子!
虞乔卿再一次将卞月灵一剑穿心,没入肉-体的“噗嗤”声令人胆战心惊,见卞月灵捂住胸口,在床榻上打滚,发出尖锐又凄厉的惨叫。
“虞乔卿,你个白眼狼,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竟然,你竟然敢!”卞月灵那张扭曲的脸被鲜血染红,猩红浓稠的液体顺着嘴角划过,声音透露着恶毒。
虞乔卿自动忽略,提起长剑,见上面顺着剑刃蜿蜒流下的血液,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双指并拢划过,上面的污渍骤然消失。
只听她慢条斯理道:“娘亲是个骄傲的人,绝不会因为情爱而变成你这样——”
“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虞乔卿弯起唇角,又用利剑抵住女鬼的喉咙,露出残忍的笑。
“还有,我的家事,不需要你插手。”
话音落下,还没等女鬼反应过来,虞乔卿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下她的头颅。
骨碌碌的头滚落到地面上,现出最开始的模样,是一颗已经腐化的头骨。
修炼邪术的修士用拐弯抹角,就是不愿意与他们正面冲突,看样子对自己的实力有所忌惮。
虞乔卿嗤笑一声,用拇指揩去脸颊上的血迹,双手颤抖着将剑收入鞘中。
她方才分明怕得要死,分明割舍不掉,尤其是卞月灵唤她“卿卿”时,自己险些要心软了。
可还是义无反顾戳破。
思及此,虞乔卿不禁对褚玄云派云罗过来看着自己感到多此一举。她没有沉浸在过去的愁苦中。
她有向前走的,也成长了不少。
虞乔卿凌空一跃,用术法在这幻境中辟出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原本黢黑的地牢。
再次站到地牢面前,依然只有她一个人,虞乔卿不禁觉得头疼,干脆原地盘腿打坐,顺便调整体内的灵力。
周围的邪气越来越浓郁,稍不注意就容易被侵蚀。方才自己放松警惕,才让他们有机可趁。
虞乔卿敛住呼吸,忽地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张开双眼,就见高大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甬道尽头。
她长叹一口气,前有狼后有虎,但还是站起身来。
少年隐没在黑暗中,直到靠近虞乔卿身旁的光源,才露出他的真容。
分明的下颌线显得少年几分薄情寡义起来,可眼底又倒映出光来。尤其是见到虞乔卿,整个人都镀着朦胧的温柔来。
“长姐,你没事吧?”谢听之上下打量虞乔卿,见她身上浸染着血迹,声音也带着几分慌乱,“你受伤了?”
说着就要走过去,却被一把长剑拦住去路。
剑尖直抵住胸膛,只要谢听之再朝前一步,就能刺破心口。
耳边是少女冷然的声音,“若是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谁知谢听之全然不怕,居然真的朝前面走了走,锐利的剑映出少年隽秀的面容,他弯起唇角,丝毫不在意那把利剑已经刺穿薄薄的衣物。
心口传来微疼。
谢听之擡手,掌心包裹住剑尖,温柔喟叹道:“长姐怎的拿剑对着听之?莫要忘了,曾经的那些文书,可都是听之帮忙誊抄的……”
“闭嘴!”虞乔卿恼羞成怒,放下长剑和他保持距离。曾经自己年少不懂事,又喜欢躲懒,总是压榨谢听之帮自己抄先生布置的功课。
“遇到什么事情了?”对于她如此警惕,谢听之目光瞥过方才虞乔卿因抽剑过快而在掌心划过的血痕,微不可察地攥紧掌心,放在腿侧。
虞乔卿将遇到的事情三言两语向他交代清楚,说完还观察谢听之的脸色。
虽然自己识破了那些人的诡计,可多少还是受了影响,对少年总有种莫名的排斥。
敏感的谢听之自然也察觉到这一点,听完虞乔卿说完后迟迟没有开口,最后还是斟酌着字句,“家母和娘亲,关系一直不错……”
“行了,别想着讲那些老掉牙的故事,还是好好琢磨该怎么出去吧。”一提到夏柔云,虞乔卿就觉得心烦,连忙打住。
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谢听之也住了口,只是笑意还是从眼神中跑出来,声音也苏起来,“都听你的。”
虞乔卿没时间和他多费唇舌,而是打量着地牢的环境。
方才也想到白伏的人不敢出来,说不定人手不够,被云聆他们拖住,如果要是硬闯,说不准也是可行的法子。
“所以长姐的意思是破开这地牢?”听虞乔卿说出心中所想,谢听之擡眼,目光在周围探查着,“长姐是要让我们两个被活埋吗?”
如果是地面上的牢笼,破开倒也没什么。可这里是地牢,牵一发而动全身,周围的泥砖都会随之坍塌,再加上他们真的离开不了,可真的就是活埋了。
被谢听之这么一说,虞乔卿也知道自己的法子蠢笨,羞红了脸,声音刻板僵硬,“那请问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觉得虞乔卿这副模样甚是讨人喜欢,定定端详她的侧脸后,才醒了醒神,“那就弄出一点动静,逼他们出来。”
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探明白伏暗地修炼的邪术并找出程靖王爷的线索,想走倒也容易,可这样一来他们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你有什么好的法子?”
*
褚玄云在收到云罗传讯后,面色显然阴沉不少。
周围的小弟子大气不敢出一声,云聆大着胆子凑过去,轻声道:“师兄,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那边的人?”
“卿卿和谢听之不见了,其他的弟子被莫名传送回了飞花阁。”褚玄云言简意赅,云聆听闻,面色铁青,像是吃了苍蝇般难受。
“怎么……可能……”按照云罗那个性子,是绝对不会让手下的人落单,虞乔卿和谢听之明显就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加上能够瞬间让另一众人回到飞花阁的术法。
白伏可才是养了一群会咬人的狗啊。
而褚玄云已经张开法阵,那些小弟子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就听师兄说,“你们先回去,这里有我。”
云聆听闻,也跳出来,“还有我还有我,我和你一起留下来。”
褚玄云意味深长地看着云聆,最终拗不过她,点头同意。
等到那些人全都被传送回飞花阁,褚玄云望着眼前黢黑的甬道,对身旁的云聆道:“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云聆的表情也逐渐严肃下来,他们这一行人同样遇到了幻境,不过褚玄云修为不浅,很快就察觉出其中的端倪,让弟子们快速脱险。
“那程靖王爷怎么办?”云聆像个小尾巴跟在师兄的身后,看他宽阔的背影,莫名觉得安心,但一想到此次白伏等着他们飞花阁,使得其他人被迫回到门派,她心里便升腾强烈的不安之感。
再加上曹扬怀还在飞花阁等着王爷,如果让她得知此行铩羽而归,也会失望的吧。
甬道狭小,仅容二人并肩通过,前后阴风阵阵,穿堂而过还裹挟着几分邪气,云聆幻化出一个驱寒照明的灯笼,眼前才明朗起来。
褚玄云祭出法器,指尖在空中划上字符,所过之地流转出金色的光芒,接着那股光便注入法器。
先前和曹扬怀商量过,他将程靖王爷的东西讨过来,上面残留着王爷的气息,寻人也方便些。
果然,此举一出,法器中的光芒化作一道金色的细线,指引他们前进。恰逢此刻,甬道内的风凄厉起来,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也露出狰狞的面目,眼见着就要破土而出。
两人衣袂纷飞,而灯笼也在霎时灭了。
再次陷入黑暗中。
云聆心中忐忑不安,握着灯笼的掌心出汗,滑腻的触感让她一个哆嗦。
倏然间,左肩被人拍了拍,云聆咽了咽口水,试探性询问道:“师兄?”
“云聆,过来,到我身边来。”褚玄云的声线稳定,犹如给云聆吃了一剂定心丸,可这声音分明是从远处传来的。
她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师兄,我在这里!”此刻的云聆迅速调整好心态,大声对褚玄云道:“师兄,云聆在这里!”
然而却像是有一面无形的屏障格挡在中间,褚玄云的声音如蒙了水雾听不明晰,云聆有些慌了,不过也万分庆幸刚才褚玄云将剩下的弟子遣散回飞花阁,否则不知道有多少内鬼被人蛊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如蛇般的阴冷触感顺着她的小腿蜿蜒而上,慢慢缠住她的脖颈。
云聆不甘示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诀结印,就要驱散那妖物,谁知眼前骤然明亮,她一下子不适应,眯起双眼后,擡眸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褚玄云。
褚玄云的脸色也不大好看,男子面容紧绷,蹙起眉头道:“你的道袍……”
云聆不解其意,低头去看,果然见上面纵横遍布都是黢黑的手印,仿佛有人从地面循着衣物向上爬一样。
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她连忙摸索脖子,见头还在,松了一口才询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仅仅是诡异的感觉消散不见,灯笼重新点亮,烛火摇曳照亮一方小地,就连裹挟着邪气的穿堂风也荡然无存。
褚玄云垂眸,视线落在手心的法器,原本引路的灵线断掉,他们又陷入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