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43)(1 / 2)
幼的时光,只是,雍亲王府还是那个雍亲王府,阿玛还是那个阿玛,可雍亲王府却多了一些本不该存在的人——比如,当年被他追封为端亲王的弘晖、早该夭逝的弘昀,等等……
最初,弘历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已经驾崩了,为何却于此身醒来,弘历不知自己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于梦中过了一生。
浑浑噩噩过了几个月,弘历却想通了一个道理,不论此时是梦还是真,有一件事儿,却必须得做,那就是——除掉自己那个嫡亲的兄长。
当初,自己的阿玛不只一次两次用遗憾的口气说起这位嫡兄的早逝,而只要如今这个最得阿玛心的嫡兄活着,他就永远不可能得承大统。
打定主意的弘历不着痕迹地引导着年氏对弘晖的妒意,终于有一天,年氏如弘历所料一般给弘晖下了毒,看着嫡兄喝下那杯催命茶,弘历笑了。
既已除了后患,弘历便把心力全用到了上书房,上书房也并不如他记忆中那般了,上书房里,多了几个他上一世从不曾见过听过的堂兄弟——忠勇郡王的四个儿子。最重要,这四个堂兄弟都极其优秀,这一点,招致了弘历的忌惮,他前生极力打压宗室的势力,如今,宗室却出了这样的人材,又岂能不招弘历的忌,因此,弘历开始在上书房或明或暗地针对这四个堂兄弟,可惜,这种行为没持续几天,便被他阿玛发现,他被自己阿玛叫到书房里一通严厉斥责,说他心性凉薄无手足之情,没有兄弟之爱不与堂兄弟好好相处;酷爱阴谋,搬弄是非如小人……前世,弘历便知道自己这个阿玛打击起一个人来是多么刻薄残酷,只是,那被打击的从来都是别人,他却从不曾受到这样的待遇,弘历不曾想到,重活一世的自己却被自己的阿玛打击了,他成了心性凉薄,搬弄是非的小人!
深信自己无错的弘历不乐意了,抗声道:“阿玛,皇玛法一直打压着宗室,这才有了现在的皇权,不是吗?可是,忠勇郡王是庄亲王一系,他们是宗室,而且,到儿子这一辈,都是出了五服了,他们的忠心还剩多少?最让人不能放心的是,忠勇郡王的儿子一个赛一个的聪明,不趁着他们未形成威胁的时候弹压下去,待等到将来他们在朝中形成反抗的势力之时,却是晚了。”
四阿哥听着自己这个庶子说出这番话后,忍不住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弘历,这孩子,才几岁,就这样,却是谁教他的?
在吩咐弘历不许再与四个堂兄作对并得到了弘历的允诺后,四阿哥喝退了弘历,之后便派人开始仔细盯梢弘历,不盯不知道,这一盯,却让四阿哥吓了一跳。这孩子,对于人心利用的手段居然比自己还胜出一筹,自己风风雨雨几十年,又过皇父的亲自教导,又跟着太子许多年,到后来又经历两度废太子之事……经了多少事儿,才练就了现在这样的自己,可如今一比,自己还不如一个几岁的孩子?这不但不曾让四阿哥觉得欣喜,反让他毛骨悚然,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不久前还只能算不错的庶子,突然变了一番模样,若说其中没有古怪,打死四阿哥也不信。
只是,不知是否弘历察觉到了不对,很快收敛了一切多余的动作,开始老老实实地上下学,规规矩矩给嫡母请安,与众兄弟间也能和睦相处,只是,四阿哥发现,他仍会在不为人注意时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弘晖,用敌视的眼光看弘时,看怪物一样看体质稍显虚弱的弘昀,倒是对同年出生的弘昼比较亲近。
既已知道情况有异,四阿哥便调了人专门注意弘历,只是,这留的人,却是四阿哥手里最优秀的密谍人材。不用不行呀,事涉亲子,不论多谨慎都不会是多余的。
弘历确实感觉到不对劲,因为他安排的好多暗手都没起作用,三番五次之后,他便知道,自己做的手脚一定是被人发现了,因此,他便蛰伏起来,等待时机,直到半年后,那种被人盯梢的感觉才淡了下去,如此,弘历才又开始布局,只是,自信的弘历却没发现,身畔还有一道目光,从没离开他的身上。
如此,时间便到了康熙五十八年。
对于嫡兄的情况,弘历自是时时注意,因此,通过弘晖未见衰败却日渐精神的身体情况,弘历已猜出他一定是已解了毒了,弘历很是惊骇,那种毒,居然也可以解吗?曾经,他好几个儿子折在这上面都没找到解毒的办法,弘晖居然无声无息间就解了!
谁,谁这么大的本事?
有这样的人在弘晖身畔相助,弘晖岂非稳如磐石!
弘历开始不安了,他开始动用这几年间手中积蓄的力量查探,查了两年,才查出来一切都是忠勇郡王福晋的手笔。
☆、356、凤眸
356、凤眸
弘历惊了,上一世,本就没有忠勇郡王其人,这一世,他不但手握重权,居然还有一个精通解毒之术的嫡妻,既懂解毒,那么下毒必是更形精通的,有这样的人存在,弘历觉得自己连觉也有些睡不安稳了。于是弘历开始查探这个女人的一切,女人所在的伊拉哩家族,弘历打脑子最深处挖了出来,这个伊拉哩家,在他有些模糊的记忆里,做官做得最大的似乎只有阿山,可按说,他早该在二废太子前后就过世的,可现今却活得很滋润,而这个位列伯爵之位的阿尔济,现今已快一百岁了,如果,上一世,有这样长寿的老人,他岂会不知?
莫非,一切的根源,在这个阿尔济身上?
不找出一切的根由,弘历便一刻不得安枕,因此,特派了人去查阿尔济所有的事,其间,他自己则开始想办法要去见一见那位解了无解之毒的忠勇郡王福晋伊拉哩氏。
机会,很快来了,
康熙六十年七月,雍亲王四阿哥请皇父幸王园进宴,而这一次,弘历注意到,自家阿玛居然还找了忠勇郡王一家陪宴。
既然那一家都来了,弘历自然借机见着了这位深居简出的忠勇郡王福晋伊拉哩氏。
弘历是个见惯了美色的,可即使如此,在见着忠勇郡王福晋时,仍然失态了,而他目中的迷恋贪婪之意在一群孩子中,又显得那样醒目,便连年迈的皇帝都注意到了。好在,弘历很快垂下了眼皮,众人便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那一眼,弘历却引起了忠勇郡王一家子的反感。
按说,弘历做了一辈子皇帝,城府便不能说其深似海,也该如渊似壑的,又岂会这般不济,偏他倒霉便倒霉在遇到了沉睡过十年的玉儿。这十年间,玉儿为着打意识海驱逐出那只恶魔,天长日久地不停修炼,以至炼得对灵魂极其敏感。玉儿打一开始,便感觉到了弘历灵魂的异样,因此,那孩子过来见礼时,便短时间解开了自己脸上的迷障之术,于是,弘历很不幸又很幸运地中招了。
而也是弘历这不设防的一眼中,玉儿更清晰地察觉到了弘历灵魂中的问题,那种一张白纸中硬被镶上一块儿黑斑的违和感,怎么遮都遮不住。
这种见所未见的情况,引起了玉儿的好奇心,因此,当发现弘历着人引她到一处偏僻之地时,玉儿便顺水推舟去了。当然,临去前,她留了讯息给雅尔哈齐。
左右无人,玉儿便又把迷障术解了,唉呀,这不算□啦,她只是利用一下自己的容貌,这样会比较简单地得到答案啦。
“你是谁?”十一岁的弘历用一种上位者的目光与口气注视并询问这个美貌远胜常人的女子。
玉儿冲着弘历眨了眨眼,于是,那没有遮掩的凤目波光流转出一种荡人心魄的勾魂之力,她不曾有一言,偏那眼波把她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凤目之所以称凤,既因其具丹凤之眼的形状,更因其无法言说的那种让人心旌摇动的魅惑之力,那种有意无意间流溢出的似有情又似无情之意,让少年身老大爷心的弘历神为之夺,魄为之迷,心荡神驰间,弘历脱口道:“朕在前世,不曾听闻忠勇郡王此人,更不曾……”
弘历栗然噤声,可惜,为时已晚,那凤目中明明白白的表达出了明了之意。
弘历费尽自己最大的毅力终于闭上了眼,这个女人,是妖,不是人。唯有妖,才能这样迷乱他作为一个帝王的心智。
弘历忘了,他的心智从来便不如他想像中那般坚毅,而做了六十年皇帝,三年太上皇的他更已在后几十年的声色犬马中消磨了意志,更习惯于享受而不是自制。作为帝国的主人,他只需要下令,而后便能得到自己要的东西;可谓顺风顺水了一生的弘历,此时哪还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毅力,他享受着天下财富带给他的奢侈生活,为此,甚至不惜放纵和珅贪脏妄法,为他聚敛钱财,世人都道和珅是巨贪,却唯有最上层的人才知道,身为内务府总管,管着皇室生活的和珅是为了提供皇室穷奢极侈的生活才那样大肆揽财至卖官鬻爵的地步。不过,弘历肯定是不会承认此点的。毕竟,何坤在为身为帝君的他服务的同时,自己也为此聚集了巨额的财富,皇帝也没强迫和珅替他自己搂钱不是,和珅的一切,俱是因为他本性便很贪婪。
弘历等到觉得自己再不会被那个女人影响时,方才睁开了眼,看着那个低垂了眼显得柔媚而又异常无辜惹人怜爱的女子,弘历的心颤了颤,脱口安慰道:“你别怕。”
玉儿擡起眸,眼中泛起一丝笑意,这个孩子,自称为朕,那么,是弘历的转世?带着记忆的转世?当了六十年皇帝的弘历,晖儿斗得过吗?
那丝笑意让弘历的心神又晃了晃,这个女子,为了他一言,便这样高兴?弘历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威临天下的那些日子,那时,天下的人都因为他一句赞许的话欢喜欲狂,也因为他一句责备的话而痛不欲生,他是帝国的主宰,所有人的主子……
“你长得真美,比朕见过的所有女子都美,真是可惜。”
那凤眸问道:为何可惜?
“朕登基时,你必是已经年老……”
凤眸闪了闪,带出丝疑惑。
“朕是曾经统治过这个帝国的至尊,朕于二十五岁登基,威临天下六十三载,既使退位为太上皇,也依然能让在位的皇帝伏首贴耳……”
弘历开始诉说自己曾经辉煌的帝王岁月,随着他的述说,那凤目或惋惜、或赞叹、或惊喜、或欣羡……这样的注视下,弘历谈兴深浓,评说着自己阿玛为帝十三载中御政的燥切以及种种不成熟,又得意于自己治国的功勋,说着自己六次南巡花费的巨额银钱以彰显帝国的繁荣强大,又说起自己自号十全老人的来由,对后嗣一代不如一代的感慨,还有相得大臣和珅的性情生平……
直说到自己驾崩,弘历才似如梦初醒:他为何对着这个深疑的女子说了这许多?
玉儿站起身,说了唯一的一句话:“你这孩子,倒是做了个好梦。”
孩子?
弘历呆住了,低头看一眼自己未长成的身体,复擡头,惊惧地看着那个女子袅袅而行,终于消失的身影……
这个女人,肯定是个妖精……
出了一身冷汗的弘历觉得口干舌燥,端起身旁的茶盏一口灌了下去,那个女人,迷惑了他的心志,说出了他藏在心底的秘密,说至咽喉疼痛而不自觉,不是妖,更是什么?
摔碎了手上的茶碗,弘历目中迸出狠戾的杀意,这个女人,留不得。
看着快步离去的弘历,一处假山后走出表情深沉的皇帝与满头大汗的四阿哥,同行的,还有面现焦虑之色的雅尔哈齐,弘历方才那不掩杀气的神情让他很是焦急,而妻子明显疲惫苍白的容颜更让他揪心:“皇上,玉儿……”
皇帝一摆手:“去吧。”
雅尔哈齐冲皇帝打了个千,起身后快步追着去了,他可不能让妻子出现什么危险。
皇帝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了这处偏僻的所在,看了一眼先前弘历坐过的椅子,皇帝站住了脚:“在园子里坐一会儿吧。”
四阿哥闻弦歌而知雅意,赶紧搬了临门的椅子放在园子的台阶上。
等到皇帝坐好,四阿哥急步走到阶下,扑通一声跪在了泥地上:“儿子教子无方,请皇阿玛降罪。”
皇帝看着阶下的儿子,又擡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碧蓝的青天,半天,方道:“一个孩子的黄梁梦罢了。”
四阿哥紧绷的神经在皇帝这句话后微微有了一丝放松,但是,却仍然跪在地上。
皇帝靠在椅上,六十一年十一月……吗?
只有十六个月的时间了?
“老四呀,玉儿说得对,你呀,就是个劳碌命,一夜睡两个时辰,朕何时教过你这般不爱惜身子的?”
四阿哥伏首泣道:“皇阿玛,儿子,儿子……”
皇帝的眼眶有些发红,“朕知道,大清现今有不少问题,只是,再急,你也不该这样糟蹋得之于父母的身子骨呀,乱服金丹,以至吐血而亡……老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八字,你以后要每日给朕临一遍。”
四阿哥趴在地上梆梆的磕头,直磕得额头上的皮都破了,看得皇帝只觉心酸,这个儿子,倔强严肃,刻苦勤谨,最是好强不过,又是个爱较真儿的性子,打小,他受了委屈就忍着,忍着……而自小便遭遇了无数变故的皇帝老眼并不昏花,这个儿子,是真正打心底爱着敬着他这个皇父的。
皇帝叹息一声:“起来吧。”
四阿哥又狠磕了一下,之后才站了起来,立在阶下。
“方才,那是你的庶子?”
“回皇阿玛,那是儿子的第五个儿子,因前面有一个三岁时夭了不曾序齿,故这个儿子行四,名唤弘历,是府里一个满族格格所出。”
皇帝点了点头:“弘晖聪慧有智,性情宽厚,谦和又不失决断之力,你教导得很好;弘昀虽体弱,却敏达有识;弘时略差,耳根子有些软,但他待兄弟们却极友爱;这个弘历虽亦有才却性喜奢华,好大喜功,有些浮躁,那个与他同岁的弘昼倒是个识时务的,性子豁达与十二有些像。”
四阿哥唯唯应声。
皇帝又坐了一会儿:“老四啊,你阿玛我身体自四月违和,五月初旬又复感寒遂,觉甚病,以致而今面色稍减,或稍行动,或多言语,便不胜倦乏,虽琏儿日日随侍,承欢膝下,费尽心思哄着劝着朕,朕用的饭食也日益减量。这身子,眼看有些不好,你平日,就多替朕担着些朝政吧。”
四阿哥又撩袍跪了下去,虎目含泪:“皇阿玛春秋鼎胜,不过是短时有些不自在,再好好养养,自能复往日旧貌。”
皇帝摆摆手:“朕年已六十有八,古往今来,从未有如朕一般做了这般长久皇帝的,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