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祝满勾搭上张兰修,清嘉与清萍两个女儿不过差了一岁,两个夫人都瞒得密不透风。
直至孟其珊怀孕。
整整五年,两个夫人肚子都没有音信,他求仁得仁,借着两个妻子的势,成功自个穷秀才成了一方的官老爷,便开始想着延续香火那点子事儿。
偏张兰修跋扈,生不出儿子也不许祝满纳妾,祝满着急火燎时,孟其珊却怀孕了。
祝满自然大喜过望,对孟其珊的探望变得多了起来,尤其五个月后,大夫一诊,说是个男胎,更是心肝宝贝起来,越发黏糊。
原来祝满总借着公事繁忙,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对孟其珊与清嘉十分冷淡,张兰修自矜二人恩爱,也察觉不出端倪。
但祝满归家一少,张兰修便起了疑心。
使人一查,才知道祝满原来竟已置了家!连女儿也比她的清萍大些,如今更是怀了孕,眼见着再有几个月,便要生下儿子来。
张兰修与祝满的夫妻关系,本来就是女强男弱,张兰修一经查明孟氏身份,登时便发作起来,拢了卫士打到孟其珊跟前,对着家中一通乱打,孟其珊险些便是一尸两命。
清嘉机灵,钻了狗洞跑到外祖家,才将孟其珊救了回来。
孟老太爷气呀,只说事已至此,和离便好了,两个外孙,孟家也不是养不起。
孟其珊本来就有心疾,遭此变故,更是半只脚都踏入鬼门关,在床上休养了两个月,便生下了清许。
因此和离一事便始终拖着。
张兰修才不是好糊弄的,她爹才迁任江南,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孟其珊半死不活,她便折腾孟家。
不过两个月,孟家的家财便折了大半,货物堆积,左右碰壁,日子越来越难。
但孟其珊是个心软的,见着软绵绵的儿子,根本不愿意和离,直接将孟老太爷气得魂归九天,自此也与娘家彻底决裂。
祝满那边,张兰修先是大发雷霆,叫自己父母狠狠施压,更是以官途相胁,将祝满收拾得服服帖帖。
且张兰修回过味来,知道祝满不过想要个儿子,自己生不出来,手下的奴婢总是可以的,一口气给他擡了四五个妾室,清许出生那个月,祝满后院的柳姨娘也怀了孕。
自此,祝满对孟其珊彻底冷视,此后才有升官、迁京等事,不过与孟其珊及她膝下一双儿女,无甚关联了。
至于孟家,更被张氏搅得破破烂烂。
那时,清嘉那舅母王氏,恰好怀着孕。
孟家生意危在旦夕,孟老太爷又被孟其珊气病了,只得是孟其钰扛起重担,日日在外点头哈腰地攀关系、应酬人,对王氏便少了关心。
后来,生意简直要做不下去,遇着个世伯,说出力周转也不是不可,只是爱女思慕孟其钰多年,两家人结了秦晋之好,才愿意通力协助。
孟其钰一看此事不亏,世妹年青貌美,家资还丰,马上点头答应,打着与老太爷冲喜的名头,擡了贵妾入门,才解了孟家燃眉之急。
王氏气得流产,伤了身子,再也无法怀孕。
偏偏过了三年,才出了孟老太爷的孝期,那贵妾便梦熊有兆,王氏如何不怒火遮眼,一腔怨气,全发在了孟其珊身上。
孟其珊自孟老太爷死后,便不曾再于孟府出现,只有清嘉,鬼精鬼精的,还巴着舅舅不放,仍跟着孟君皓一道上学。
王氏将全部仇恨皆转嫁在清嘉身上,觉得她小小年纪,便妖妖娆娆,勾得孟君皓一颗心都巴在她身上,每日下了学,总是表妹前、表妹后,浑然忘了自己这个亲娘。
又是一次,王氏在与孟其钰大吵过后,又偶然见得清嘉身上,竟带着她赠给孟君皓的玉佩!
清嘉还小,生得花容月貌不说,手段还如此了得,王氏一怒之下,便将她打晕卖去了兰香班。
清嘉在兰香班呆了足有半年,才被孟其钰寻回来。
那时,清嘉不过九岁虚龄,还不及如今宋蔚然大,虽然经历家中变故,长了些心眼,但也是半大孩子,一团稚气,足足流了三日眼泪,险些一双眼都要哭瞎。
但她天生倔强,宁死也不从,那教习嬷嬷说什么也不肯做,如此过了一个月。
兰香班的老鸨,原来见她生得娇嫩可人,还打算养一养,作个瘦马,日后能卖个好价钱,但她如此不听管教,也失了耐性,直接打发个龟公,就要折辱她,教她如何做人。
清嘉还记得,那龟公生得瘦瘦小小,绿豆眼,牙齿腻人的黄。
她被捆了手脚,投入个比她还高的木桶中,里头装满了水,她被塞入水中,浮浮沉沉,几乎溺死时又被捞了出来,龟公便来拽她身上衣服。
那时她年纪小,还懵懂,只有不明所以的惊恐,但一身力气已然掏空,就在那龟公俯身上前时,一口咬在他脖子上,生生咬出了个口子,鲜血淋漓的。
老鸨进门时,原是来观赏清嘉受了欺负磋磨的丑态,但却看见她叼着龟公脖子不放,半张脸都浸在红光中。
清嘉如今还记得老鸨一句:“天爷啊!这是狼崽子转世的么?”
她如今也忘了,当下是如何生了那样大的力气去咬那龟公的脖子,但还记得满嘴鲜血的滋味,咸的,有铁锈味,很恶心。
那日之后,老鸨对她显然变了态度,眼神中都带着防范与惊恐。
清嘉也变了。
她知道,一昧的倔强没有用,一昧的软弱也没用,随波逐流,借力打力,才能让自己活得更好,她的容貌、她的眼泪,甚至她一些坎坷,都能成为向上攀爬的筹码。
再也不想做个软弱无力的人,被上位者攥在手里,揉圆搓贬。
所以她开始听教习嬷嬷的安排,开始学琵琶,弹得五指流血,开始学跳舞,跳得腰酸背痛,开始学习如何温言软语、拿腔捏调地说话。
也只限于此而已。
大约老鸨被她吓得够呛,还不敢将那些腌臜事儿展露出来,清嘉被孟君皓救走时,于男女之事,的确还懵懂。
后来清嘉逐渐晓事,才知道老鸨是故意将她养得文气羸弱,一团懵懂,这样的女孩儿才更讨那些儒生喜欢,才更能卖得好价钱。
这都是后话了。
但清嘉在兰香班那半年,的确过得艰难黑暗,险些便要落入风尘,成了贱籍女子。
所以清嘉对王氏,从来都是怨恨的。
一者,因她是孟君皓亲娘;二来,她还要巴着孟其钰生活,还得读书上学,所以才将怨气压了下来。
如今她得偿所愿,嫁了宋星然,荣华富贵都攥在手里,没道理因王氏一又蠢又毒的老妇断送了前程。
吓也吓过了,清嘉见王氏瑟瑟发抖,心里也无甚意趣,只缓了声音:“舅母。”
她低声婉婉,王氏更觉恐惧,擡起一双空洞的眼来看她。
清嘉笑了声,低头把玩指甲。
娇艳鲜红的红甲,还是宋星然闲来无聊时,亲自操刀,替她染的。
宋星然此人,知情识趣,起兴时,很爱替她描眉绘眼,还喜欢买那漂亮衣衫与亮晶晶的首饰打扮她,颇有闺房意趣。
满肚子才情墨水,弹琴绘画,吟诗作赋更是不在话下。
清嘉细数了数,宋星然除了花心风流一个短处,便再无其它。
越记挂起他的好来,清嘉更是对王氏笑得和气:“您不必怕我。”
“我与表哥,是总角之交,情谊深厚,我若有好日子,也会记得提携他呀。”
“舅母想呀。”清嘉开始描绘未来之景:“表哥及了第,是要入朝为官的,我与夫君稍稍吹吹枕头风,他也能留京取用,咱们是自己人,您自小见我长大的,咱们相互帮扶着,岂不比孙家得力?”
王氏一时愣住,蹙眉沉思起来。
是啊,孙文茵这般刁蛮,不知能不能倚靠住。
孟君皓又是清嘉救命恩人,打小感情就不一般,她如今得了势,宋阁老手指缝漏一点方便,也比孙家上下求索来的好处多呀。
王氏眉心微不可见地跳了下。
见她意动,清嘉心里偷笑,面上装作凝重模样,幽幽叹了口气。
“舅母知道,我那黑心肝的爹,自来是不疼我的,我在京城也是孤弱无依,也盼着表哥能有个一官半职,扶摇直上,我有了兄弟的扶持,这富贵荣华,才是长长久久的。”
清嘉恩威并施,又将自己难处露在王氏面前,王氏思忖片刻,终于艰难道:“清嘉,往日,是舅母对不住你。”
清嘉噗嗤一声笑出来,显得天真娇憨,她语气柔柔,十分可亲:“舅母说这些,便是与我见外了。”
她握住王氏的手,轻拍了拍:“只消舅母将往事揣在肚子里,与我站在一处,再与嫂子好好说道说道,咱们一家人,总归是一条心的。”
王氏已被她洗了脑,点头不叠。
自此,清嘉才松了口气,摆了摆衣袖,起身道:“耽搁大半日,我也得家去了,夫君还在家中等着呢。”
她提起宋星然,王氏更是紧张慎重,唰声站了起来,热络道:“我送你。”
清嘉从未享受过王氏这般热情,一时有些愣住,笑道:“多谢舅母了。”
二人行至回廊,却见孙文茵匆匆而来,脚下似冒了火,衣摆都飞在空中。
见了清嘉,她双眼瞪圆,用手指着,怒道:“你怎么还有脸来?”
昨夜各自回家后,清嘉与宋星然是欢度良宵,一夜未消停。
孙文茵与孟君皓也是一夜未消停,足吵了一夜,房中的瓶瓶罐罐都被摔打。
孟君皓开始还有心与孙文茵解释,但后头也失了耐性,索性任她发疯,最后更是去了书房歇息。
一大早又被孙文茵扯了起来,车轱辘战。
孟君皓寻思道理说不通,已然软言认错,但孙文茵却觉得丈夫心里有鬼,愈发烦躁,还要继续闹下去,孟君皓便被孟其钰叫走了,她等了半天孟君皓也没回来,一身火气无处发泄,又想王氏对清嘉的腌臜往事最清楚,也深厌清嘉,定会同她站在一起,所以火急火燎来找王氏。
还没进门,却兜头碰见清嘉了。
好一个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