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入城 (1)（1 / 2）
一道尖锐的呼啸声划破窗纸。
回京的路途不算远,但是也不算近，两日的功夫还是要有的。连夜赶路，沈恪并没有这般想法,倒不是他不着急，主要是考虑到李云曦大病初愈,星夜兼程怕是会吃不消。
牛车虽然不比马车快，但是确实是平稳了许多。到了离京都最近的镇子附近时，便就能感受到人烟，只是相较于往日里的喧嚣,此时此刻的小镇似乎略显得严肃。
在越发走近镇子大门的时候,忽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纵跃而来,一行兵卒驭马飞驰，冲着小镇的大门匆匆行来。
而两旁的行人急忙避开，马蹄哒哒之下的尘土飞扬而起,微小飞起的尘土扑至李云曦面上,李云曦侧头低低地咳嗽两声。
她将挡风的包头巾扯了扯，挡住这一阵的粉尘，而后看向那疾驰而过的兵卒，心头略微紧张。李云曦下意识地伸手扯了扯身旁的人的衣裳。
“没事。”沈恪的声音略微低沉，他低头看了一眼依偎到他身边的李云曦，小声安抚着。
只是目光看向前方那似乎是严密了不少的城门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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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心头略微一沉，这情况看着并不是很对劲。牵着牛车的老汉并没有太多反应,他只是拉了拉绳子,而后看了一眼门口稀稀拉拉的人,眼中透出一抹奇怪,低低地道了一句：“今儿是又有什么大事吗？官爷怎的多了不少？”
听着老汉的话，沈恪的眼神微微发暗，牛车缓缓走近，那城门前的人影匆匆，兵卒似乎是在查验入城的人，正如牛车前的老汉说得那般，这些兵卒查验地略微严格，仿佛是在那一队疾驰入城的兵卒进去之后，这查验就严格了起来。
不仅仅是查验入城的人，便是出城的人也开始严格起来。
排队的人本来不是很多，但是因着进入都查验，且查验的速度慢，因此这队伍移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很快，便就能听到队伍里出现窃窃的私语声，排队的百姓们面上略微不耐，但是却也只敢私下里唠叨一下，并不敢大声囔囔什么。
“这是怎么了？”在离老汉不远处的一位提着烙饼篮子的大婶奇怪地朝前边的人询问着。
前方一名瘦小的老头左右看了看，他凑近大婶身边，小声嘀咕着：“听说是抓什么逃犯？”
“什么？逃犯？这是犯了什么事呢？咱们这儿可是天子脚下，还有有人敢在这儿犯事？”围过来的人竖着耳朵听着，忍不住就惊奇地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想来应道是犯了大事。”瘦小的老头摇摇头，忽然又轻声道，“你们刚刚可看到了那一列纵马进门的官爷？”
“看着了，那骑马的速度，要不是咱们避得快，可不得了。”
“就是了，激荡起来的土都扬了我一身。”
周边凑过来的人不由得接上话头，纷纷抱怨着。平日里倒也不是没有见过这般纵马的官爷，不过一般到了进城门的时候，这速度便会自然地放慢下来，不像今日这速度半分没有减慢下来，甚至都未曾避开人。
瘦老头摆摆手，似乎很是紧张，他看了看前方并未注意他们这一圈人的守卫，低声道：“别瞎说，那些官爷可不是普通人。”
“你们刚刚没看到，那些官爷身上挂着的佩刀，是龙鳞刀，那是圣上身边的龙鳞卫。”
瘦小老头的眼神很好，想来家中应当是有人在衙门里当差，才能对龙鳞卫有些许了解。
周边的人一听瘦小老头这么说，面上不由得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这龙鳞卫是什么人，急忙就将刚刚还吵囔的嗓音放低了，但是窃窃私语声并未停下。
沈恪的听力很好，虽然这些人放低了声音，但是那些交谈声还是听到了，越是听着，他心头的思绪越是沉重，眉头微微拧起。
龙鳞卫来这里？一般情况下，京中是不会轻易启动龙鳞卫的，若是说为了抓捕逃犯，那么只怕这逃犯的身份非同一般，莫非是太子殿下......但是刚刚听着这群百姓的絮絮叨叨，并未听到太子谋反的消息，不知是让人压下来了，还是说消息尚未传到这儿？
只是，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于他们来说，现下的情况都不是很好。他们要入城，便要过检查，也不知道这些人里是否有人会认得他们？
李云曦心头忐忑不安，她擡头看了一眼沈恪，同沈恪的视线对上，小声道：“如果只是龙鳞卫，应当是认不得我的，我比较少出门，平日里都是嘉宁姐姐来看我，她知道我胆子小，龙鳞卫看着很凶，嘉宁姐姐带我出去的话，就会避开他们。”
“所以，他们没几个人见过我。”
往日里，李云曦都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很少出门，真真的是养在深闺人不识。
“你......”李云曦忽然想起来沈恪是东宫的禁军统领，定然同龙鳞卫有接触，认得他的人或许更多，她的眼中透出一抹担心，轻声道，“维桢，你说他们是来抓谁的？”
沈恪垂眸不语，他想了想，随后道：“刚刚瞥了一眼，来的这一行人，应当是不认识我的。我平日里外出的公务多，与龙鳞卫接触不多，应当不会认出来。”
“至于抓人，不好说，须得入城后再打探一下消息。”
他们自山中而出，所有的消息都断了，这一路上，走的又是山道，便就更是无法查询到什么消息了。故而此时此刻，纵然是想要知道到底是抓捕谁，但是少了消息，也无从分析。
沈恪虽然是说着‘不会有人认出’，但是心中却也还是萦绕着些许焦虑，他知道自己的名声，在龙鳞卫中还是有的，毕竟能够以一介流民一跃而上成为朝中重臣之子，并且还成了太子的心腹，这等幸运到令人妒忌的身世，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只是此时纵然说了这等顾虑，也是于事无补，顶多是让李云曦徒生忧心。若是只有他一人在，若是龙鳞卫不在，他倒是可以等到天黑以后，摸黑偷偷潜入，或许有些风险，但是却最稳妥。
但是如今他带着李云曦，不可能将李云曦一人留在城外，便就只能赌一赌了。
在沈恪和李云曦的担忧之中，排着的队伍一点点地移动，很快便就轮到了他们。
牵着牛车的老汉憨厚一笑，在门口的守卫开口说话之前，便就躬身道：“见过官爷，俺来自曲丽山的石头村，这是俺村子里的小夫妻，他们爹娘托我带他们进城看大夫。”
“进城看大夫？”那一名守卫面庞黝黑，浓黑的眉毛让他看起来有些凶狠，他擡眸看向牛车上坐着的两人，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粗声询问。
那名守卫的目光落在了车上的沈恪和李云曦的身上，虽然沈恪极力收敛自身的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同普通的山里人一般，可是那常年习武的身子板终究是与山里的汉子不大一样。而李云曦面上包着头巾，然而那细皮嫩肉的模样，着实是太过扎眼了。山里的村民纵是再娇养，养不出这般水灵的闺女。
这样模样和气质出色的一对男女如何能够不让守卫觉得奇怪？
“对对对，是进城看大夫。”老汉躬身赔笑，而后微微前倾，对着官爷悄声道，“他们成婚一段时间了，这不，老是怀不上，家里长辈急着抱孙孙，山里大夫看过了，药也吃过了，就是不见效，这才托老汉带他们进城去妙春堂找大夫看看。”
听着老汉的话，守卫的眼中透出一抹笑意，但是那一丝疑惑却还是并未褪去。他往前走了两步，李云曦本是听着老汉的话，心中闪过一抹疑惑与羞涩，但是此时见着守卫走近，她急忙又将自己贴近了沈恪，她的手自然地挽住沈恪的手臂，娇柔的身躯贴在沈恪的手臂处。
守卫见着那几乎要将自己缩进郎君怀中的小娘子，不由得会心一笑，倒是难得见着这么一个娇羞的小娘子。大抵是新婚不久吧，只是想不到家中长辈会这般着急。
“兄弟，你们这是成婚多久了？”守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而后他随口问了一句。
听着守卫的话，沈恪眸光微微一闪，伸手揽住李云曦，将羞答答的李云曦护在怀里，而后沉声道：“半载多了。”
“这也才半载多，怎的就这般急着要孩子了？我看你们都还年轻着呢。”守卫绕着人走了一圈，眼中带着些许试探问道。
“家中长辈年事已高，想着早点见到曾孙。”沈恪垂下眼，有条不紊地回道。
李云曦低下头，声音极其轻微，小声补了一句道：“阿爷和阿奶一直盼着，也怪我、我身子不争气，怀、怀不上郎君的娃......”
李云曦的耳朵已然红了一圈，她缩在沈恪的怀中，鼻息间是沈恪身上的轻浅药味，那断断续续的话语，更是令她手足无措，郎君一词从口中吐出，仿佛是吐出一抹焰火，让她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她的手指捏着沈恪的衣袖，心头又是羞又是怕......
“官爷，官爷，这小娘子生性羞涩，他们爹娘特地嘱咐过，莫要吓着人了。”老汉摸了几个铜板悄然塞进守卫的手中，而后躬身笑着道，“还请官爷高擡贵手。”
那名守卫见着连耳朵都红了一圈的小娘子，埋在郎君怀中仿佛是要将自己缩到地里去的模样，他呵呵一笑，摩挲着手中的铜板，随后点点头，道：“行了行了，走吧。”
“这位郎君还是好福气的。”守卫擡了下手，随口提了一句。
“诶，多谢官爷，多谢官爷。”老汉手中鞭子一挥，那牛车便就缓缓地往里行动。
在他们走了进去之后，那本来是满脸笑容的守卫登时就收敛了笑意，对着身旁的一个小伙子招招手，耳语数句，便见那名小伙子飞速跑开。
而那名守卫看着那远去的牛车，眉眼间一片漠然，眼中透出了些许冷意。
老汉挥着鞭子，指挥着牛车继续前行，沈恪看了一眼老汉，忽然开口道：“刚刚，多谢大叔了。”
那名老汉憨憨一笑，摆摆手，道：“不必，不必，这都是郑大夫他们交代的。”
沈恪倒是没想到郑老与林大娘竟然会安排得如此妥当。
老汉的牛车晃悠晃悠地行进，李云曦稍稍动了下身子，沈恪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还将人牢牢地搂在怀中，他面上神情一郝，急忙松开手，想着刚刚入城时，老汉说的借口，那声声句句的‘小夫妻’，他别开眼，低声道：“殿......阿宝，臣、我、我失礼了。”
李云曦端坐直身子，她看了一眼沈恪略微有褶子的衣裳，摇摇头，轻声道：“是、是我冒犯了。”
车上的两人沉默不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对话，空气里飘着些许说不出是尴尬还是羞恼的气息。牛车行至一处拐角，突然就停了下来。
老汉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好似在闹性子的小俩口，他拱了拱手，道：“郎君，小娘子，老汉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沈恪和李云曦微微一愣，恍然想起来，他们已经进城了。沈恪率先下了车，而后伸手看向李云曦。
李云曦自然而然地伸手握住沈恪的手，小心地下了车。
两人对着老汉躬身一礼，随后便就看着老汉利索地赶着牛车离开。这时候，堪堪过了正午，沈恪看了一眼天色，耳边忽而间听到一声腹鸣声，他微微一怔，低头看向李云曦，只见李云曦面上一片酡红，她闷声道：“早起吃得少，现在有点饿了。”
“你、饿不饿？”李云曦擡眸瞄了沈恪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声音轻微地问道。
沈恪笑了笑，随后道：“咱们先找家吃的店用午膳。”
“嗯。”
李云曦跟着沈恪走了出去，街巷外倒是很热闹，这时候，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看着街道上的人间烟火气息，李云曦面上显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两人很快便就寻了一处面摊，沈恪带着李云曦坐下。点了两碗素面尚未上来，便就听着面摊中突然起了一阵喧嚣声。
沈恪擡眸看向那喧嚣之处。
只见那一处围着几个人，似乎很是紧张。
“你说什么？封城门！”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惊声道。
“怎么可能？刚刚不是还能进进出出吗？是查得严了点，但是倒也没有封闭城门？”
旁边坐着的书生模样的小伙子凑了过去，一脸不相信地道。
周边一个穿着深色短衫的汉子拧着眉头，他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也就是刚刚才封的城。”
“对，我也是才知道的，说是寻着逃犯的踪迹了，为了以防逃犯跑了，这才封城寻人。”
“这说的，万一这逃犯寻不着，那不得封个十天半个月？”皮肤白皙的大婶满脸焦急地囔道，“我那家中，还有小孙孙等着我回去，这到底得封多久？”
“不好说，不好说。”
“这可怎么办？山里的货还压着呢......”
听着这吵闹的话语，李云曦不由得浑身一僵，手中握着的筷子慢慢放下，她擡眸看向沈恪，眼中满是无措，心头涌起一丝不安。
“怎么会封城？”李云曦喃喃自语。
莫非他们刚刚入城的时候漏了什么马脚？还是说城中确实是有逃犯？这封城不过是他们运气不好，若是如此，这封城究竟是要封多久？
虽然她是很少出门，但是龙鳞卫那么多人，就怕待久了，便就真的遇上了一个认得她的人，这般一想，她心头的焦虑便就更加浓厚了。他们本是想着入城以后好好休息一下，顺带着在城中打探一些消息，如今看来，这是入城容易出城难了。
而且，沈恪身上的伤尚未痊愈，这时候并不适合同人动手......这般想着，李云曦便就觉得心头更是忐忑不安了。
李云曦这时候忽然觉得他们或许不该入城来。这城中仿佛是虎口，随时都会有危险出现。
一种猛烈的不安与害怕翻涌上头，李云曦的手微微颤抖，便是那握在手中的筷子一时之间都有些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