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歇脚 (1)(1 / 2)
她,明眸皓齿,眨巴着水亮的眼睛,随后一口咬断了同他模样肖似的糖人的脖子。
话语落下,白色的粉末扑了苏程玉一脸,他的眼中陡然浮起一丝的涩然与辛辣的感觉。只是在闭眼的一刹那,苏程玉已然抽刀挥出,锐利的刀锋划破空气,噌的一声,一道压迫的劲气随之而来,令苏程玉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便是这一步,嘉宁郡主眉眼间闪过一缕锐利的锋芒,她扯过断裂的腰带,随后欺身向前,锦帛缠绕住苏程玉的脖颈,陡然收劲,那缠绕住苏程玉脖颈的腰带赫然一紧,嘉宁郡主的翻身跃至苏程玉的身后,握着的腰带紧紧地缠绕住人的脖颈。
“唔!”苏程玉只觉得脖颈间的布条缠得他无法呼吸,眼中的刺痛令他无力挣脱,他的手指微屈,一声尖啸声从微屈的指节处传出。
在空中的雄鹰阿古呼啸着俯冲下来。
嘉宁郡主看着那一只雄鹰尖锐的爪子越来越近,她拽在手中拧得死紧的腰带始终不曾放手,眼看着鹰爪就要落下的时候,忽而间便就听得手中扯着的腰带断裂的声音,而后她身形一空,便就被人掠走。
轰的一声巨响随之传来,一股气浪顺着空气震荡出来,嘉宁郡主侧头看了一眼,厉风将她的发丝吹拂而起,遮掩住了她的视线,从随风飘荡的烟雾中,她似乎听到了鹰隼的厉啸声。
她的目光落回揽着她疾冲出去的男子身上,低声道了一句:“杜存志,下九流的手段,你使得不错。”
来者正是先前分道而行的杜靖岳。
杜靖岳脚下的功夫极佳,瞬息之间,便就带着嘉宁郡主离开了那轰然响彻之地。他回头看了一眼,烟雾消散的地方,已然看不到那一位凶名在外的雄鹰领卫了,便是那一只与之配合密切的雄鹰阿古也失去了踪影。而在他们失踪之地,半山地消失了一块。
“郡主这话说得不厚道了。”杜靖岳揽着人,径直往前跃去,似乎是怕那被雷轰子炸落山崖的苏程玉会再爬上来。
“我可是个正经人,没使什么下九流的手段。”杜靖岳擡眸对上嘉宁郡主的双眼,想着刚刚撒出去的粉末,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解释道,“刚刚那粉末,是面粉,里边加了点辣子而已。我本来是想着带在路上,可以煮个汤,烙个饼什么的。”
“我功夫,你也知道的,也就着这一脚的轻功过得去,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大概怕我半路没了命,没法给他送终,所以在我出门前,特地给了我两颗雷轰子,用来防身的。就刚刚那扔出来的,也都用完了。”
雷轰子是军中之物,用以攻城之际,一般人是拿不到的,便是作为武将的杜大人也不得私自取用。想来确实是担心这唯一的独子,才冒着风险弄来了这么两颗给人防身。
听着杜靖岳的解释,嘉宁郡主面上不由得闪过一抹错愕的神色,而后荡开了些许笑意,她轻咳一声,随即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你了。”
“不过,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嘉宁拢了拢衣襟,没了腰带,身上的衣裳略微敞开。
杜靖岳听着这话,他的视线不由得被嘉宁郡主颈边的雪白肌肤吸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正贴着人姑娘家纤细的腰身,如今并不冷,这衣裳穿得也不厚实,透过略显单薄的衣裳,可以感觉到掌心间的微热。他急忙转开头,脚下一顿,停了下来,若无其事地将手揽着嘉宁郡主腰身的手松开,看看四周,郁郁葱葱的林子,在他的眼里,仿佛都长得一个模子。
他沉默地看了看四处,又转过头来看向嘉宁郡主,望着嘉宁郡主清透的双眼,杜靖岳轻轻地开口道:“光顾着逃命,我也没注意去哪儿。”
嘉宁郡主看着脸上带着些许局促不安的杜靖岳,脑中浮起先前遇着杜靖岳时,对方脱口说出的‘迷路’之言,或许那‘迷路’一词并不是杜靖岳的托词,而是确确实实的事实。
“你,是个路盲?”嘉宁郡主不由得脱口说出这么一句。
杜靖岳深深地看了一眼嘉宁郡主,而后吐出一口气,缓声道:“郡主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过是记不大清路罢了,哪里是那什么路盲!”
“到了这儿,想来已经是安全了,那么咱们就此别过吧。”杜靖岳对着嘉宁郡主拱手一礼,恭敬地道。
嘉宁郡主盯着杜靖岳看了一会儿,她想了想,随后沉声道:“烦请杜大人帮个忙。”
“嗯?”
“解腰带。”
“啊?”杜靖岳陡然擡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嘉宁郡主,眼中的惊诧满溢而出。
嘉宁郡主拽着衣襟的手稍稍收紧,她别开脸,面上的神色略微泛红,小声道:“你那腰带也够长的,且借我一半,等出了山林,我寻着裁衣铺子,再还给你。”
杜靖岳看了一眼衣裳略显不整的嘉宁郡主,他的目光一掠而过,抿了抿唇,觉得对方说得也有道理,总不能让一个姑娘家这般模样赶路。
他背过身,随后将腰带解开,其实他这腰带并不长,公子哥的衣裳本就是个讲究活儿,一般是不会搭着不合身的腰带的。那能够绕成几圈的腰带,要么是姑娘家特制的霓裳衣带,要么是贫苦百姓随意搭配的粗布麻带。
杜靖岳将自己的腰带解下来,随后自衣服的内衬中扯出一截布帛,随意地缠绕在腰间,权当做是腰带用了。
“还就不必了。想来郡主急着赶路,这东西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郡主不必多礼。”杜靖岳将手中的腰带递了过去,眼神微微飘移,不敢朝着嘉宁郡主那儿看去。
嘉宁郡主倒是不曾多耽误,她伸手接过,而后利索地将身上的衣裳整理清楚,收拾妥当后她对着杜靖岳躬身一礼,道:“先前,多谢杜大人搭手相救。”
杜靖岳坦坦荡荡地受了这么一礼,救命之恩,这一礼,无关尊卑,他担得起。
“好了,如今郡主已经安全了,那么咱们就此别过。”
言罢,他甚至不等嘉宁郡主反应,便就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嘉宁郡主看看杜靖岳离开的背影,她琢磨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前去边军所在之地,那便应该南下,杜大人,现在走的是北上......罢了,权当是还个人情,带一带路......”
她这般想着,脚下一动,便就迅速朝着杜靖岳的方向奔去。
“杜大人。”
“郡主,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你走错路了?”
“啊?”
“这是北上之路,不是南下的。”
“郡主又是从哪......”
“猜的。”
“......”
对于那一位被雷轰子打落山崖的雄鹰领卫,两人默契地都未曾提出一句,而那幽深的崖下,夹杂在风中传来呜呜咽咽的尖啸声。
嘉宁郡主这番惊险之事,李云曦是全然不知,她同沈恪两人一路驾着马车南下,说来也是他们的运气好,这马车行至半路,便就下起了大雨,行过的车辙在大雨之下,均被覆没。随后追来的丁明恰好在岔道口同他们错开,这一错开,便就给沈恪和李云曦缓了一口气的时间。
一场春雨一场暖,沈恪带着李云曦顺着山道行进,大抵是觉得自己的驾驭马车的功夫并不到位,也或许是身上的伤势未曾痊愈,到了下一个小村子以后,沈恪便就雇佣了一名车夫来驾车。
换了这老车夫驾驭马车,果然便就平稳了许多。老车夫鬓发微白,但是一双眸子却是精神奕奕,驾车的把式更是不得了,山道虽然并不平稳,但是在他的驾驭之下,却是稳稳前行。
坐在马车内的沈恪一脸平静地将药咽下,随着药效发挥,这些日子里如影随形的痛楚慢慢地散开,他垂下眼眸,等着这一通的不适散开。
好一会儿,心口处压抑着的窒息感散开,他睁开眼,便就看到一杯温水递送了过来,李云曦满目担忧地看着他,等到沈恪接过水杯后,她便就熟练地撚起帕子,替沈恪额上沁出的冷汗轻轻拭去。
与李云曦同坐一车的日子里,沈恪可以感觉得到李云曦的担忧与照顾,服用了郑老之前赠送的药,李云曦的身子恢复得很快,反倒是沈恪,连日来的低烧不退,纵然是放慢了车架的速度,在马车里好好休息了一段时间,却还是未见好转。或许是之前伤得狠了,这个想法在李云曦的脑海中盘旋,她一直想着是不是应当寻个地方,先好好休整些时日,也能让沈恪安生休养一番。
这般没日没夜的赶路,实在是太过耗费精力了。
沈恪看了一眼李云曦,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哑声问道:“小殿下,怎么了?”
李云曦的目光落在沈恪的面上,养了这么些时日,郑老给的药也吃了大半了,可是沈恪的气色还是不大好,她心中的不安在视线落在沈恪发白的唇上时,升腾到了极点。
“维桢,咱们要不,寻个地儿,安稳地休养些时日再赶路。”她对上沈恪的视线,注意到对方眸中透出的些许惊讶,李云曦略微紧张地道,“磨刀不误砍柴工,维桢应当先养好身子,等养好了身子,咱们再赶路,会更妥当,也更迅速。”
沈恪眉头微微拧起,并不是对于李云曦的所言有所不虞,而是对于自己此次的伤势迟迟未能恢复而感到懊恼。
他面上的神情依旧是平静的,眉目间满是淡然,看了一眼马车窗子外的天色,又将目光回转至李云曦的脸上,注意到对方眼中的忧心忡忡。
李云曦性子素来软和,只是这一次那软糯的性子似乎是强硬了不少,眼底浮起的是丝丝缕缕的坚持。她并非是不担心自己的爹娘情况,也不是不想尽早寻到阿爹他们,只是她更清楚沈恪的伤势一直都未曾痊愈,南下之路,不是一日两日便就能行完的,这般行色匆匆,只怕是尚未寻到阿爹他们,便就要倒下了。
“这一路以来,维桢一直顾及着我的身子,总是安慰我说,先养好身子,再慢慢寻阿爹,也同我说,阿爹最为担心的是我的平安康健,只是我家阿爹是这般想的,维桢的父亲,魏大人也是如此想的。寻阿爹是要紧事,维桢养伤也是大事。”李云曦低下头一板一眼地解释道。
这寥寥数日,李云曦的心态倒是平静了不少,将从嘉宁郡主那儿得来的消息细细思量了一番后,便是琢磨出了些许结果,这才按捺下心头的焦虑。
沈恪微微别开脸,淡淡地道:“小殿下放心。”
他的身子他很清楚,还得感谢郑老给的药,虽然未曾痊愈,但是并不妨碍日常的行动,只是大抵先前内伤颇重,这些日子休养不足,这真气运转之间,始终是断断续续的。
李云曦眉头微蹙,她的脸上呈现一抹不悦:“维桢不必哄我,我虽然不是医者,但是我有眼睛,维桢这气色,只要不是瞎子,总还是能看得出来不对的。”
沈恪眉头微微拧起,目光落在李云曦的脸上。李云曦却是难得的毫无丝毫退让的意思,她擡眸与沈恪对视。
“若是,若是,维桢还听得我说的话,便就寻一城镇,咱们歇上几天。我看着这些日子,追咱们的人似乎未曾瞧见身影,许是他们不追咱们了。”
听着李云曦这话,沈恪沉默片刻,他一直不曾打算找个地方歇脚,便是担心那骤然不见踪影的追兵。也不知道对方是放弃追捕他们了,还是说有什么阴暗手段等着他们?
然而同李云曦那关切的视线对上,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好,待行过这一段后,咱们便入城休整。”
见着沈恪同意了,李云曦面上浮起一抹清甜的笑容,马车内复又安静了下来。晃悠行进的马车里透进些许光点,李云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看了一眼微微闭目养神的沈恪,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琢磨了半天,却还是未曾开口。
沈恪虽然是在闭目养神,但是却还是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李云曦的眼神,以及那欲言又止的想法。
他睁开眼,擡眸看去,同李云曦的双眼对上,沉声问了一句:“小殿下,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李云曦本是以为沈恪睡着了,此时骤然同沈恪对上视线,又听得沈恪询问,她心头一惊,慌忙地避开眼,想了想,才喃喃地道:“维桢,咱们如今在外,先前不是说,直呼名字便好,免得引人注意的。”
沈恪垂下眼,若无其事地道:“在人前,臣会记得唤殿下的名字,只是私下里,不能逾越了规矩,臣之前是逾矩了,还请殿下见谅。”
沈恪这话说的平淡,李云曦却听得莫名不舒坦,只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头的不舒坦涌了上来,她便就小声恼道:“哦,也是我失了规矩,那我私下里还是唤你沈大人吧。”
李云曦的手轻轻搅在一起,这话出了口,倒是颇有些许赌气的意味。
“好。”沈恪垂下眼,沉沉地应了一句。
听着沈恪应下了这话,李云曦秀眉紧紧拧了起来,眼里闪过一抹气恼,只是这时候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两人间的相处,好似骤然变得疏远了。想着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心头的懊恼和尴尬令她不敢擡头看沈恪,她靠着车壁,干脆地闭上眼,小声吐出一句:“那我先睡一会儿了。”
言罢,她倚靠着车壁,闭上双眼。沈恪闻言,擡眸看向对方,目光扫过李云曦微微皱起的眉头上,心头微叹,而后便就移开目光,眼中涌起的神色很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