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错综 (1)(2 / 2)
“有维桢在,定能平安将小郡主护送到江城的。”
听着这一对君臣的话,齐王李翰撇了撇嘴,不等太子回话,他便就插上话头,道:“好了,现下可不只是担心侄女儿他们的安危,还是先想想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吧?”
就这两日,因着一路上暴雨连连,不少地方都发了水患,他们才被迫停在了半途。现下又听闻似有疫病蔓延,只是令他们觉得奇怪的是,为何京中竟然是毫无半分动静。
齐王的话,似乎是拉扯开了什么令人烦恼的事,太子和魏朝辉的面色登时间都沉了下来,他转头看向魏朝辉,开口问道:“今日,博裕那一头来消息了吗?”
魏朝辉摇摇头,被派出去的陈斯年确实是尚未有任何消息回来。也不知道那所谓的疫病到底是真是假?
“无风不起浪,按着我的猜想,这疫病的事,十有八九是有的。”齐王转了个动作,似乎是让自己躺得更舒坦一些,随后懒洋洋地道,“便是不是疫病,这水患的事,京中怎么的也没动静?这不对劲,我们那好弟弟,总不可能是想着把东庆都玩完了吧?那他这么折腾着上位,是想干什么?”
太子沉默了半晌,他静静地看着齐王李翰,直看着齐王浑身发毛,齐王低头咳了一声,而后不自在地别开脸,嘟囔着道:“这话,我也没说错什么?怎的,连这都不让人说了?”
这一段日子,齐王与太子之间就平王阴谋造反一事,已然是吵过多回了,甚至是有几次是大打出手,若不是双方的心腹属下们竭力劝阻,只怕这齐王殿下可不会是如今这般全须全尾地躺着。
要知道太子当年可是征战沙场的豫王,这手上的功夫可没有半分是虚的。
大抵是打了几次,齐王后来言语间也就收敛了不少。此时注意到太子殿下幽冷的目光,他不自觉地后背发毛,也就缩了缩身子,朝着周边看了看,确定自己的心腹护卫等人应当是在房外候着,才又放心地补了一句:“京中的消息,你也是知道的,现下是平王在主持大局的。”
太子并未有其他的举动,他只是看着齐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半晌之后,他擡头看向魏朝辉,沉声道:“宫中出了大问题。”
“宫中不是早就出大问题了吗?要不然咱们俩能落得现在这狼狈的地步?”齐王嗤了一声,随后补了一句。
只是话说到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太子李晟所说的‘宫中出大问题’可不是他们现在出的问题,而是,宫中要么接不到消息,要么是派不出人去查探水患依旧疫病的事儿。若是接不到消息,则说明京中肯定是有人故意拦截了消息,能够拦截住这般大的消息的人,势力可不会低。而若是派不出人来,这就值得玩味了,能够调兵遣将的,是如今的圣上,纵然是圣上身子有恙,那么此时把持朝政的平王自然也可以倚靠天子之宝下谕旨调遣人员......
现下这种情况,无论是哪种原因,没能及时派遣人员出来,都是细思极恐。
太子李晟与齐王李翰相对一眼,太子的面上浮起一丝坚毅的神情,开口道:“三弟。”
齐王起身,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先前那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便也就全然褪去,他拱手一礼,道:“二哥。”
他脸上的神情复上了一层阴云,眸色深沉,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边奔波逃亡,一边收集着消息,谋逆的罪名总是要洗刷的,还有那淫/乱/后/宫/的罪名,这他可不承认。他连那什么丽嫔还是丽妃的模样都不记得,哪里来的/淫/乱?
然而得到的消息越多,便就觉得越发棘手,也不知道宫中那个平日里懦弱的老四到底是什么时候布下的局,一时之间竟然是找不到什么破绽。
但无论他们闹腾的矛盾是有多大,他们终究都是皇子,内斗便也就罢了,自己人闹腾一下,输赢,都是他们老李家的事,可若是其他人插手了,那可就不是一个意思了。
太子同齐王的想法是一致的。他紧紧拧着眉头,沉沉地道:“如今能够知道的便是近来水患严重,还有不知是真是假的疫病,宫中,咱们现在不能回去,但是既然对方敢出手,那么必定是在闹出灾祸情况最为严重的城池中动了手脚。”
“信芳。”太子李晟喊了一声。
魏朝辉将一张舆图铺展在桌上,他扫视过整张图,而后将手点在其中一点,开口道:“三弟,怕是要你亲去一趟这儿,一探究竟。”
而太子不能绕道而去,便是他必须尽快赶去边疆,同黑翼军汇合。现下这黑翼军不见太子,是不可能动的。尤其是刚刚经过京中变故之后,任何的信物都让人觉得不可信了。唯有兵权在手,他才能安全地回京,同老四正面对上,到时才能‘请出病重的父皇’,再坐下来好好谈谈那所谓的‘谋逆罪’。
齐王看了一眼太子殿下所指点的地方,他心头一惊,而后擡头同太子的双眸对上,喃喃开口道:“原来二哥早就知道这人......”
“这是你的人,你去是最为合适的。”太子不以为意地道。
齐王低头思索,而后对着太子躬身一礼,道:“是,二哥放心,我去一趟,看看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安分的蚂蚱跳进来了。”
言罢,他转身,大步朝外,似乎是喊了一声什么,门外便就有脚步声匆匆而来。
太子殿下看着齐王离开的背影,想着京中的弟弟,他缓缓叹了一句:“老四啊,你可要记着你姓李,是东庆人......”
雨声阵阵,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夹杂着潮潮的湿意,几缕雨丝飘落在桌上的舆图上,可以看到那上边的某一处上落着些许褶皱,那便是刚刚太子指点齐王的地方,那儿落着两个小小的黑字,‘丰城’......
天光破晓的时候,丰城也迎来了新的一天,淅淅沥沥的小雨又落了下来,带着潮湿的凉意在济安堂间浸漫,不一会儿,便就看到有一辆马车自济安堂里行出。行至门口的时候,就被门口守着的卫兵拦下。
“是我。”依兰从马车里探出身子,她清冷的视线扫过卫兵,而后开口道,“我要回府。”
“那请让我们看看车内......”拦着车的卫兵,正要开口说要让人下车,他们需要搜查一下马车,便就突然让旁边走过来的一名兵卒扯住。
那名兵卒笑着躬身对依兰道:“依兰姑娘要回去了啊,那您请,路上注意安全。”
“嗯。”依兰冷淡地点了点头,而后放下车帘。车夫扬了扬鞭子,马车缓缓前行。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最先拦住车的卫兵疑惑地道:“怎么了?不是说谁要出门,都要严格查一查的吗?这人怎么......”
后面拦住人的兵卒瞥了一眼卫兵,小声道:“其他人是都要查的,而是依兰姑娘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依兰姑娘不仅是医师,还是县府令的外甥女。”
“啊?”
而那一辆远去的马车里,藏匿着的李云曦在刚刚卫兵拦下车的时候,心口间的那颗心七上八下地跳着,她屏住呼吸,及至有惊无险地出了济安堂,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依兰听着李云曦的吐息声,轻笑一声道:“我不是同你说过,不必担心吗?”
她的目光落在安安静静坐在李云曦身边的福妞,呆滞的眼神失去了往日里的神采,呈现出一抹痴傻的姿态。依兰微微皱了下眉头,也不知道昨夜里这小姑娘到底是看到了什么,竟然被吓得如此狠。
李云曦理了下福妞的头发,她抿唇一笑,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没想到依兰姑娘出来得如此容易。”
她想了一下,复又好奇地问道:“不知他们为何会这般轻易地放依兰姑娘出来?哦,若是不方便说,依兰姑娘可以不用说。我只是随口问问。”
依兰不在意地拉起福妞的手,又给她诊了诊脉,而后随口道:“也没什么,只是因为我是县府令的外甥女。”
“嗯?”李云曦双眼瞪圆,浑身一僵,定定地盯着依兰看,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她才喃喃地道,“那你现下回去,回的是......”
依兰放下手,点了点头,开口道:“嗯,是回县府令的府邸。”
李云曦呼吸一窒,半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怎么了吗?你之前不是说看到了西院里发生的事,回府后,我可以带你去见舅舅,详细的情况,你可以同舅舅说。”依兰看着一脸僵硬的李云曦,只以为对方是个小娘子,见着官老爷,会心头发憷,她柔了声音,道,“你别怕,舅舅性情温和,待人极好。为官上,也是清廉正直,你说的事,他定然会查清楚的。”
李云曦面上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她哪里是怕县府令待人不好,就怕见到这县府令之后,‘待她极好’,立马就安排人将她送回京中。她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心头忐忑不安,如今要下车,怕是来不及了。况且,她还拖着失了魂的福妞......如今,她便也只能祈祷丰城的县府令并未见过她,认不得她了......
悠悠行进的马车带着满腹心事的李云曦一路前行。
而李云曦并不知道,此时的沈恪与苏程玉正在琢磨着回济安堂找寻她。
天色刚刚亮堂起来的时候,沈恪便就醒转了过来,他睡得不深,只是太过疲乏了,身子着实是撑不住了,这才昏昏沉沉地躺着。
滴滴答答的雨声从屋子外传来,沈恪睁开眼,或许因为外边在下雨的缘故,这光线不是很亮,昏暗的光线中,沈恪转了转头,胸腔内传来的闷痛,令他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
沈恪挣扎着扶着床榻起身,他扯过一旁放置着的干净衣裳,动作迟缓地给自己换上,不过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却都让他觉得费劲。胸口处和腰腹处扯到的疼痛,让他一时间都有些站不住,等到将衣裳整理好,他脱力地扶着床栏坐了下来,脑中的晕眩骤然浮起。
“咳咳......”闷闷的咳嗽声在屋子里回荡,震动心肺处的伤势,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从心肺间传开,令他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
房门突然被打开,一阵凉风携着浓郁的药味飘了进来。
沈恪擡眸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出了门的苏程玉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进来。苏程玉本还以为沈恪应当是还在睡梦之中,没想到这天蒙蒙亮,沈恪竟然就醒了过来。
苏程玉将药碗放置在床榻边的小几上,看看沈恪没比昨儿好多少的面色,脸上的神情略微一沉,低声道:“这是你的药,醒了就趁热喝。”
沈恪看了一眼苏程玉,又将目光落在冒着热气的药碗上,沙哑地道:“药从哪里来的?”
若是他昨夜里没听错的话,此时丰城要抓药应当是极为引人注目的。他们现下的身份,去药铺怕是不妥的。
苏程玉的视线扫向门外走入的老莫,擡了擡下巴道:“呐,这得多亏了老莫。”
“一位懂医术有门路的守尸人。”苏程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调侃,但是苏程玉眼中却是始终保持着一抹警惕。
沈恪的双眼看向进屋的老莫,眼中的神情很平静,但是便就是冷冷淡淡的眼神,却是令老莫后背发凉。老莫走上前来,随意地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离沈恪与苏程玉不算近,但也不远。
他看了一眼沈恪惨白的面色,霜色的唇,额上沁出的冷汗,都可以看出此时沈恪的身子应当是不舒坦的,也对,便是昨日摸着的脉也能猜到沈恪的情况不是很好,今日能够看到人起身坐着,老莫心底是惊讶的。按着他的推想,便是这人内息再雄厚,总还得要躺着三五天才能起身,却怎么都想不到不过是一晚,就强撑着起来了。
老莫看了一眼沈恪,又看了一眼一脸冷漠的苏程玉,想着这两人都是狠人,自己当时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然而现下啊,却是上了贼船下不得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两位公子,老莫我是没什么恶意的。要不然我昨夜也不会尽心尽力地救了那位公子。哦,还有那药,来得极为费劲的。我若是想害你们,只要去县府令那头一告,今儿你们估计就进了县府大牢了。”
老莫这话出口,便就察觉到一股冷意笼罩住自己,苏程玉的眼中带着些许杀意,放置在身旁的手握紧,不言不语地盯着老莫看。
老莫是个机敏的人,不过一瞬,就察觉到苏程玉对自己是起了杀心,他急忙往后挪了挪身子,朝着沈恪笑了笑,道:“那位公子,你看,我这不是什么都没做,还救了你一命。”
沈恪低低地咳嗽了两声,虚声道:“你到底是谁?接近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老莫的心思急转,张了张口,还没回话,就见沈恪摆了摆手,虚浮无力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若是想跟着我们,就坦诚点。若不然,念着你救了我一命,我们不杀你,但你也别跟着我们。”
老莫听着这话,他沉默片刻,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收敛了起来,先前那滑稽而又虚假的感觉一点点地散去,身上莫名地笼罩上一层说不清的悲愤感,他扯了扯唇角,道:“我是老莫,姓莫名问。是这丰城里的义庄守尸人,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