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血色回忆（2 / 2）

“所幸……”

慕晚星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凉的笑，笑声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自嘲与悔恨，

“‘幸运’女神似乎终于垂怜了。那个小女孩，并不普通。她早早地就展现出了惊人的觉醒者天赋……而且，被一个叫做殷恨天的男人，‘看重’了。”

她重重地咬出“看重”二字，充满了讽刺，“一个在当时，对他们一家来说，宛如黑暗中的救世主般出现的男人……”

说到这里，慕晚星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被抽离，沉入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深处。

夜辰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充满耐心地等待着。

他清晰地感受到她心湖中正在掀起惊涛骇浪，那无形的痛苦几乎要将她淹没。

许久，她才仿佛从冰冷的深海中挣扎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注入继续下去的勇气，然后以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板的语调自顾自地说下去：

“小女孩被他带走了。作为交换，她的家人安全了，得到了庇护。就连她那垂死的父亲，也被送进了最好的治疗所，奇迹般地脱离了生命危险。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的语气毫无波澜，却比任何控诉都更显悲凉。

然而，慕晚星的身体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眼神中爆发出浓烈的、几乎要实质化的恐惧，仿佛那些记忆中的恶魔正从时光深处伸出手，要将她重新拖回地狱。

她下意识地想要蜷缩，想要逃离！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轻轻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稳力量，按在了她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慕晚星浑身一震，仿佛从噩梦中惊醒。

她看向夜辰，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然笑容。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麻木：

“可等待着小女孩的，不是什么光明的前途，不是什么温暖的教导……而是最赤裸、最残酷的——厮杀！一场由一群懵懂孩童组成的、毫无人性的‘养蛊’！”

“鲜血……”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

“鲜血开始染红地面！染红双手！染红整个世界！为了活下去！为了远方的家人能够活下去！小女孩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必须活！必须杀！杀！杀！！’”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表情在痛苦和狰狞间扭曲变幻，那些血色的回忆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地冲击着她的理智防线。

那是根植于幼年骨髓的梦魇，即使如今早已习惯鲜血，死亡的她，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随之而来的巨大悔恨与自我厌弃，依旧能轻易将她吞噬！

“都过去了！”

夜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定海神针般穿透她混乱的思绪，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她濒临失控的心弦上，

“慕晚星，冷静下来，看着现在的你。”

他的目光坚定如磐石，直视着她慌乱痛苦的眼睛：“你的过去，无论多么黑暗，它没有摧毁你。它铸造了如今这个站在我面前，如此坚强、如此有魄力的你！

不要逃避它，直视它！然后，战胜它！”

最后几个字，掷地有声，带着一种斩断枷锁的力量。

在夜辰沉稳的声音和肩膀上传来的温暖力量双重安抚下，慕晚星剧烈颤抖的身体终于缓缓平复下来。

她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夜辰一眼，那双曾充满恐惧和杀意的眼眸里，此刻盈满了无声却沉重的感激：谢谢。

“最终……”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沧桑，

“小女孩活了下来。也……只有她活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只有她活下来？

无需多言，夜辰已然明了。

殷恨天的做法，完美契合了他对“魑魅”这个组织的认知——冷酷、高效、毫无人性。

这种残酷的养蛊，对最终活下来的那个“蛊王”心灵造成的创伤，其深度和广度，外人根本无法想象。

看着眼前卸下所有防备、流露出脆弱一面的慕晚星，夜辰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心疼与怜惜。

但他深知，慕晚星不需要这种怜悯。

那是对她浴血挣扎至今、最终生存下来的力量的轻视与侮辱。

温暖而治愈的阳光下，慕晚星缓缓地抬起了双手，举向澄澈的蓝天。

那是一双极其美丽的手——修长匀称，肌肤白皙细腻，宛如精心雕琢的璞玉，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然而，她的目光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凝视着这双完美的手：

“这双手……早就被鲜血浸透了无数次。它早已不是普通的手……”

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与苍凉：

“这是一双……刽子手的手。”

“在这条路上，没有纯粹的好与坏，只有……成，与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