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生贵极是王侯 (3897字)(1 / 2)
暮色刚至,云王府上便已灯火辉煌,一派喜气,京中各大官员都送来了礼,什么东海的珠,天山的莲,和阗的玉,珍奇夺目。达官贵人门齐聚一堂,恭贺云安岳五十大寿。
高堂之上,两排玄武雕寿花的金丝蜜烛,燃得堂上灼灼如白昼。侍女或举灯,或端立,或捧酒,穿梭在其中,服侍那一干达官贵人。堂下乐工早已或坐或跪,彩衣舞姬,翩翩而来。轻盈的舞姿,曼妙的风情,舞罢霓裳又跳绿腰,一时间但见衣香鬓影,浮华丽色,靡靡如幻,连星光也不禁沉浸于其中,忽闪忽闪的,带着暧昧不明的光晕。
此时已是华灯高照,满堂皆是簪璎显贵,乐声旖旎间,紫檀木的席面上流水般上了珍馐佳肴,主人微笑而惬意地看着这一切,宾客们各个笑容满面,随兴和睦,或观赏着殿中歌舞,或是谈笑,或是与侍女调笑,或是半醉倚于案间。
玄昕坐在位子,不近不远的靠着云王的侧首,觥筹交错间,端着酒杯兴致盎然的看着旁边的大小官员,时而微笑,时而点头,但眸色却渐渐为之一凝。
今天来的人可真是齐了,比朝会还要热闹,连北辽使臣兀怵也来了。倒是让寒先生说准了,不来实在是可惜了。
玄昕把目光放在据说旧疾发作,缠绵病榻,已有一月未曾上朝的右相王瞻汲身上,礼节性的点了一下头致意。
王瞻汲也不避讳,完全没有尴尬的意思,同样报之一笑,和蔼可亲,仿佛他只是正好大病初愈而已,今天来参加同僚的宴会,遇见了故友而已,并无任何不妥。
主位之上,云安岳一身蓝缎锦袍,虽然两鬓微霜,却仍是不减当年的豪迈气度。他似乎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停下与身边人的对话,笑容满面的转过头,对玄昕说道:“今日王爷大驾光临,老夫实在是不胜荣幸,当浮一大白。”
杯酒示意,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将风度。果然是老骥伏枥啊。
玄昕起身,微微一笑,只是眼眸微垂,掩去一片冷光,“云王爷戎马征战多年,为我大胤开疆庇土,实是国之栋梁。今日是昕有幸能为王爷祝寿。”说罢即举起案前酒樽一饮而尽。
“王爷谦虚了。满朝文武皆知王爷的贤名,大胤有王爷这样的人物才是莫大的福气。前些日子并州府台的案子还是多亏了王爷,否则征辽的十万将士怕是早已粮草尽断,前线失守了,何来今日北辽议和之事。”云安岳朗声连连,说的都是征辽之事,也不怕人家北辽使臣听去。
玄昕闻着这含沙射影,别有寓意的话,双眉微动,然后目光闪动,依次掠过北辽使臣兀怵、御使台大夫。
“王爷真是过奖了,昕不过做的是分内之事罢了。那陈颉身为朝廷命官,不思忠君报国,贪污枉法,竟把脑筋动到粮饷上,至兵士而不顾,如此不忠不义之事,自是人人得而诛之,昕刚好恰逢其事,才得以立此一功。就算没有昕插手,想必御使台大夫也会将那厮绳之以法。王爷,你说不是吗?”一番慷慨之词,不居功,不自傲,也不提北辽大败之事,听的人也是通体舒泰,不愧是端方谦和的静安王。
云王爷听着冠冕堂皇的话,无论如何是不能加以反驳的。他随即朗然大笑,“王爷说的是,今日是只是家宴,莫谈国事。”四周官员也是举杯而起,应声附和。
好一副宾主尽欢的画面,却不知各自又藏着什么鬼魅肚肠。恐怕只有天知道。
此时正是酒酣之时,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提议,请宓郡主献琴一曲。
此言一出马上得到附和,“素闻云王郡主慧,精六艺而压群芳,今日难得,不如请郡主献琴一曲。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云王爷也不多作推脱,就谴了人去请。
玄昕笑眼看着云王爷和底下一群跃跃欲试的官员。好一出美人计。刘先生早已料到,玄昕也是好奇是如何的女子机关算尽堪堪折了一群男儿,索性好整以暇地等着那位盖冠京华的娇客出来。
人未出,屏先显。
只见素白的屏风上一簇修竹,叶如翠羽,筠如苍玉;澹乎自持,凄兮欲滴,依着岩石挺拔而立,石旁流云飞瀑入水,浓淡相间,自有一股挺拔的清高之气。
饿而,
“叮——”
众人寻声望去,目之所及,只见轻纱尽处,却有一粉衫女子垂首抚琴,意态沉静,千百道目光朝她射来,长发遮掩了她的面容,越发显得神秘。
一时间所有人皆为琴音所醉,皆停下所有动作,注目于屏风之后。
她,指尖轻挑,未成曲调已有情。琴音划空而起,轻撚慢拨琴弦,一曲《流水行云》自手下划出。初时和煦,宛如三月春风拂水,船头有越女静坐,等着他的王子子晰,唱一曲心悦君兮君不知,轻灵悦耳,婉转低回。渐渐的,素手一转,一缕清音飘忽,吹作了列子御下的泠风,化为黄山飘浮的絮云,下成天街如酥的细雨,落在天山明净的初雪……子晰走了,越女也走了,留下一双桨,行云流水下,划出一朵朵的涟漪……书香门第
琴声悠远回荡,时徐时急,时高时低,却都是淡定从容的,徐若春风送爽轻扬有秩,急若瀑布飞流动辄有力,玄昕不禁也为之一怔,倾而凝神细听,只觉得世事繁华如潮水一般退去,没有你争我斗的暗潮汹涌,也无情怀伤逝的死水波澜,天地间只剩下这行云流水的曲声,一缕缕划过心海。
琴音止歇时,玄昕才睁开双眸,看向屏风之后良久,然后轻轻吐出:“任是无情也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