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无花却有羞颜色 (3401字)(1 / 2)
“玉姑娘。”
玉明若刚给太后扎完针出了沉芳殿,便见清瘦如菊的身影正站在汉白玉的台阶前极目远望,俯身看着廊下一片宽阔的广场,明黄的龙袍都似裹不住这个身躯,要御风离去。
她正想避开,但是奈何天不从人愿,玄莳余光瞥见她的到来,也不等玉明若施礼便招呼道,珩衡玉具的泠音,穿透她的耳膜,带着一股温柔照拂之意。
这是玉明若第三次见到玄莳,但每次见到玄莳以着一副温和的笑意对着自己的时候,她心中都会有微微的抵触之感,不似玄昕的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疏离的温和,而是仿佛带在脸上的一个面具,似乎每一个笑容都有另一层别样的含义。
玉明若自然不能将这些表现出来,只是微微一笑,敛衽一礼道:“民女见过皇上。”
“免礼吧。”玄莳擡手,示意明若过来,“母后的病情如何了?”
“民女已经用针灸之术将太后的毒物控制中,如今只待解药配好就可。”
“那解药何时才能配好?”玄昕两道浓淡咸宜的飞眉向眉心蹙拢,担忧之色尽显。
“民女正在配置,恐怕要再等几日。”
玄莳突然深深地吸了口气,凝视着玉明若,眼里明光流动,道:“朕这一生,最感激的也最对不住的人便是母后。先皇在世的时候,母后虽然圣宠犹厚,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母后为了朕日日忧虑,从未放松过。到了朕登基,母后为了朕的帝位更是操碎了心。所以朕希望能有机会好好孝敬母后,玉姑娘懂朕的意思吗?”
玉明若没想到玄莳竟会对她说出这些话,有些惊异看向他,一点点希冀就这样投入她眼中。
“民女定会尽力,不负皇上所托。”有感于他的孝心,明若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诚恳和真挚。
“那朕就将母后托付给玉姑娘了。”略带忧色的眼神渐渐聚拢,汇集成玄莳眼眸深处的一点明光,虽光芒不显,却散发着凌厉之气,让人无法拒绝。“若是母后能得痊愈,朕必然重赏于你。”
“皇上言重了。这不过是医者的本份,且民女受王爷所托,入宫为太后诊治,本就应倾尽全力,所以不需要什么奖赏。”玉明若笑了笑,推辞道。
就是因为这些而不接受赏赐?
“果然是仁心仁术啊。既然玉姑娘不慕名利,朕也不好多作强求。”浅笑淡然浮上他的脸,依稀仿佛带着一抹意味深长,“今日皇叔莫名遭人陷害,如今罪名已脱,全亏姑娘蕙质兰心,以一瓶梦睡莲相解,皇叔也该好好谢姑娘一番,不知到时候这谢礼姑娘收是不收?”
“皇上说笑了。民女相信清者自清,王爷既然没有做过,皇上也不会让王爷蒙受这不白之冤。民女不过是恰逢其时罢了,举手之劳,何足言谢。”一句话冠冕堂皇,不偏不倚,略过了玄莳眼中的意味深长,也将其中的尴尬抹去。
玄莳深眸凝视玉明若片刻,朗朗笑起:“朕倒是忘了,玉姑娘是皇叔的红颜知己,又何需言谢。是朕不解风情了。”
玉明若神色一怔,脸上清雅一笑,带着修佛人的淡然和明澈,“民女勉强只称得上是王爷的知已,却担不起这红颜二字,请皇上切莫误会。”
玄莳眼中闪过一抹疑色,细细地看着玉明若,想从她眼中看出端倪,却只看到了一片坦然和清澈,诚挚无伪的让他几欲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世上之人,眼中皆有欲色,必有混沌,可她却是如清水照明镜,无欲无求。
“玉姑娘如此说,朕的皇叔可是要伤心了。”玄莳不死心的探究着。
“民女与王爷相交,贵在君子相知,非是儿女私情。”顿挫间若击玉,一字一句,全是坦荡。
“但是朕细瞧皇叔神态,对姑娘之情实在是不一般啊。朕从小便与皇叔相厚,皇叔是什么样的性情,朕也是略知一二的,端看皇叔今日对姑娘流露的担心在意之情,分明是对姑娘有情啊。”他漫声道,声音低柔含笑若笳声,潺潺的说着玄昕的情意,双眼停驻在玉明若清丽的容颜上,不放过她任何细微的神色。
玄莳悠然长叹,捕捉到她脸上闪过的复杂之色,眼中的笑意更加深邃,他的语气一变,又透露着难以掩盖的歉意与关切,“这些年皇叔为了朕,为了江山社稷,一心扑在国事上。似皇叔这样的翩翩君子,倾倒闺阁无数,如今身边却是一个正经的妃嫔也没有,等的便是一位知心人的出现。如今姑娘出现了,若是无意于皇叔,那他岂不是要伤心了。”
饶是玉明若如何淡定,毕竟身为女子,被另一个男子当着面说着男女之事,脸颊还是有些不自觉得染上一层嫣色,心下恍惚间更是有些措手不及。
每个人都在说她与子恒有情,可是子恒心,她看得最是清楚,从头到尾,能令子恒欢喜,能惹子恒忧的,都只是她的哥哥玉明彜,他对她不过是寂寞时的伴,谈心的知己,也许还有移情的成分,但是那些都无关情爱。而她,不过是颗水凝珠,在莲池荡涤,何来有情,存的也不过是一颗修佛之心。
玉明若在心里有些刻意的说服自己,刻意避开了玄昕暧昧不明的态度,温存欢喜的神情,刻意忘记玄昕曾经对自己说的话。这一步步走来,她仿佛走进了迷宫,越陷越深,到底何处才是终点。现在的她对于佛祖口中的情劫越来越迷茫,无情如何有劫,大爱是否便是正果。
“玉姑娘,”
玄莳唤了明若一声,笑声穿透她的耳膜,将她漫逸的神魂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