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赤脉回潮,风炉再鸣(2 / 2)
“那我……便回去。”
温玉珠屏息。
“殿下,你是说——”
宁凡抬头。
眼中火光如潮涌般一点点升起。
“——我要去火坛。”
“去姒族真正的源头。”
“在终潮到来前……”
“把属于我的那一段,取回来。”
塔心的火焰在宁凡的决定落下那一刻,像被风从内部吹动。
火线顺着塔壁疾速攀升,宛如千万条赤蛇奔向高处。
石壁上那些被岁月磨得模糊的古纹,被火光重新点亮。
每一道纹都像在醒。
像被重新赋予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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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塔外灌入。
卷着灰烬、卷着旧尘,也卷着某种来自远处的肃杀。
温玉珠听见塔身传来轻微的震动声。
那声音不是火声。
是军神。
是皇城上万守军齐列带来的钢铁鸣响。
她心口一紧。
“殿下……皇城的禁军动了。”
宁凡抬眼,像早已知晓。
“他们感到了震动。”
“也感到了……火脉的异常。”
?
塔顶的裂缝中透出一线猩红天光。
那光不是日色。
是火脉喷薄上升后映出的赤亮色。
远远望去,京城中心像燃起一座倒扣的血色炬火。
宫外的风旗在猛烈摆动。
禁军的鼓声被风吹得断续,却越传越急。
某种压抑被打破的迹象开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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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玉珠紧握炁镜。
“殿下,若禁军误以为塔心出现危险……他们或会启动‘四卫合围’。”
那是皇城最高戒备。
一旦启动,连皇子也无法自由出入。
甚至会在极端情况下封锁皇族行动。
宁凡沉默了半息。
“那就让他们合围。”
温玉珠怔住。
宁凡没有解释,只是目光略微侧了侧。
“他们锁得住皇城。”
“锁不住火脉。”
?
塔心深处突然发出一声如山峦断裂的巨响。
火炉的盖纹猛然张开。
像是一只沉睡多年的焚兽彻底睁开眼。
火光扑面而来。
温玉珠被迫后退,两靴在地上拖出灼痕。
火温已经逼近人类极限。
但宁凡却稳稳站在原处。
火光在他耳侧涨开,把他侧脸的线条照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冷静之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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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
再一次——主动伸入火焰。
火脉像见到某个必然要臣服的意志,瞬间安静。
那种安静极不自然。
火本是无形、无形。
可在触及宁凡掌心时,却如失血后骤然认主的生灵。
火线顺着他的指节向上攀,缠绕他的掌骨,再沿着手腕一寸寸爬升到袖底。
温玉珠清晰看见,火线在他皮肤下亮起微细的金红光芒。
像是火纹在身体里游走。
像是一朵极慢开、极深沉的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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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是……”
“火脉在对我进行确认。”
宁凡的声音被火光拉得沉而静。
“终潮之前,它要确定……我是来承载,还是来篡夺。”
温玉珠屏住呼吸。
“那您是……”
宁凡抬眼。
那一瞬的目光像从火中走出。
“——来拿回属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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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脉的金线在宁凡的臂骨上持续攀升。
一路向肩、向胸、向心口汇聚。
他的心脉跳动开始与火脉产生一种奇异的共鸣。
咚。
咚。
咚。
像两条不相同却彼此听见了的律动。
温玉珠第一次感到一种近乎可怖的事实——
宁凡真正的火脉强度,也许远远超过外界所知。
甚至超过皇族历代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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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身再次震动。
这一次震动从塔心开始,却并未向外扩散。
像是塔心在压住什么。
像是某股更古老的力量正在聚集。
温玉珠紧紧握着炁镜。
额角已经溢出冷汗。
“殿下……我感到……塔底的地脉也被牵动了。”
宁凡轻轻点头。
“火脉回潮……压不住地脉。”
“这是第七火钟复苏后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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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玉珠神情微变。
“若地脉也跟随……那京城地下的‘风炉底盘’可能被撕开。”
宁凡淡声道:
“所以我必须在终潮前去火坛。”
“不能让这座城……先一步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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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塔顶灌下。
火与风在塔内相撞,发出极刺耳的鸣响。
塔身纹路开始外翻。
像龙鳞被掀起。
温玉珠心底涌起不安。
“殿下,若此时离开塔心……火脉的回潮会不会失控。”
宁凡握紧掌心。
那火线瞬间静止。
像所有火焰都听从了那一握。
“不会。”
他说得轻,却极笃定。
“因为它已经承认了我。”
?
温玉珠怔住。
再抬眼时,宁凡已转身。
火光在他背上燃起一道极浅的光痕。
像火脉在给予指引。
又像在给他一条必须踏上的路。
“走吧。”
宁凡向塔外迈出第一步。
塔心的火焰自动分开。
想为他让路。
温玉珠追上,仍忍不住回望那口风炉。
火焰卷动,像有无数只眼在注视。
但它们不再嘶吼。
不再试探。
只是静默地等待。
像是等一个主人。
一个会把火脉带向下一次命运的人。
?
当宁凡跨出塔心那一刻——
整个塔的火光突然一息全部暗下。
香火被收回。
像心脉在一次深呼吸后归于沉稳。
温玉珠怔在原地。
“殿下……塔怎么——”
宁凡抬手。
“它没有熄。”
“它是在沉。”
“为三日后的终潮……蓄势。”
?
塔门缓缓打开。
外头的风像被血火浸过,带着焦灼而凌厉的气息。
禁军列阵的声音穿过塔口,密密麻麻地汇聚成山海般的压迫。
温玉珠刚踏出一步,就见到前方黑甲如林。
万人齐立。
刀枪齐举。
火脉震动后,皇城第一次全军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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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万柄刀枪的前方。
宁凡独自站着。
火脉的光还未从他衣袖完全退去。
但他的背影,比任何一面皇旗都稳。
也比任何一道城墙都高。
他目光扫过禁军。
没有开口。
却仿佛整个阵列都在等待他一声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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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息后。
宁凡迈步前行。
火脉在塔中沉了。
但在他心口处,却正缓慢亮起。
想随他而动。
像将随他去往那个无数人畏惧的地方——
火坛。
火之根。
姒族血脉的原点。
也是终潮到来之日,真伪生死将被一刀切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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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越发冷。
火脉越来越热。
两股彼此矛盾的力量,在宁凡体内汇成一条极长的、无法回头的道路。
他踏上前。
如踏入千年前那段被焚光掩埋的土地。
如踏入一个将改变整个世界的火之时刻。
而塔后的火炉,在他离开数息后——
轻轻震动。
像在回应他的背影。
也像在回应那句他未说出口的誓语。
——回家。
宁凡从塔影中走出。
火光未散,却被日色压在身后。
他像从两种光里穿行而出。
一是火之光。
一是天之光。
两道光都落在他身上,却没有任何一个能完全笼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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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看到他的瞬间,阵列微微起伏。
那不是动乱。
是震慑。
像风吹过一整片黑色铁海。
压到最底层的甲片都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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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玉珠紧跟在后。
炁镜的镜缘还在发热。
那种热是塔心火脉留下的。
想提醒她——他们此刻站在一个正在缝合古老命运的节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