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3章 寒口铁甲蟹(1 / 2)
在江南水乡的深处,有一条不起眼的小溪,名叫寒口溪。这溪水清冽刺骨,哪怕是盛夏时节,把手伸进去也冻得人骨头缝里发颤。寻常百姓只知道这溪水冷,却不知道这溪底,藏着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我们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叫杜发奎。杜发奎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也不是什么饱读诗书的秀才,他就是寒口溪边一个普普通通的铁匠。他爹也是个铁匠,他爷爷还是个铁匠,杜家三代人,叮叮当当的锤声,在寒口溪畔响了几十年。
杜发奎这人,长得跟块铁似的,敦敦实实,皮肤被炉火熏得黝黑,一双手掌上全是厚实的老茧。他不爱说话,但手艺好,心眼儿实在。乡里乡亲的锄头钝了,菜刀卷了,都爱拿到他这儿来。杜发奎也不多收钱,锤子敲几下,磨石磨几圈,一件家伙什就又跟新的一样好使。他常说:“咱们手艺人,吃的是手艺,凭的是良心。”
寒口溪除了水冷,还有个怪处。溪里头有一种螃蟹,个头比寻常河蟹大上好几圈,青褐色的蟹壳在阳光下泛着一股子金属般的冷光,硬得邪乎。村里人叫它“铁甲蟹”。这蟹脾气也怪,平时就待在深水潭里,不怎么露面。可一旦逢着年景不好,或者有兵荒马乱的风声传过来,它们就成群结队地爬上岸来。
它们不伤人,也不吃庄稼,就喜欢啃铁。谁家要是把铁锄、铁犁忘了收在院子里,第二天一准儿就只剩下个木头把儿。时间长了,村里人都有了防备,铁器都收得严严实实。杜发奎作为铁匠,对这铁甲蟹是又好奇又头疼。好奇的是这蟹壳到底是什么做的,竟能硬过生铁;头疼的是自家打好的铁器,万一被啃了去,那可都是白花花的功夫和本钱。
有一回,他趁着铁甲蟹上岸,用火钳夹住一只,想仔细瞧瞧。那蟹八足乱蹬,两只大螯“咔咔”作响,竟把火钳的尖端都夹出了一道白印。杜发奎心里一惊,这玩意儿,比他打的精钢还要硬!从那天起,他对这寒口溪里的铁甲蟹,便多了一份敬畏。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杜发奎的锤声依旧,寒口溪的流水依旧。直到咸丰元年的那个秋天,一切都变了。
那一年,天底下乱了套。一支头裹红巾的军队,从南边打了过来,声势浩大,人人都叫他们“长毛”或者“太平军”。官军节节败退,百姓们人心惶惶。很快,战火就烧到了寒口溪这一带。
杜发奎所在的村子,也没能幸免。一天夜里,喊杀声震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太平军和官军就在村外的开阔地上打了一仗。杜发奎吓得把老婆孩子藏在地窖里,自己则拿着一把铁锤,死死顶住门,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一夜,枪声、炮声、惨叫声,混成一团,直到天快亮时才渐渐平息。杜发奎壮着胆子爬上屋顶,只见村外的田野上,尸横遍野,折断的旗子、破碎的甲胄、遗弃的刀枪剑戟,扔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
战争走了,留下的是满目疮痍。村民们战战兢兢地从藏身之处走出来,收拾残局,掩埋尸体。杜发奎看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兵器,心里五味杂陈。这些曾经杀人如麻的家伙,如今就跟废铜烂铁一样,静静地躺在泥地里,任由雨水冲刷。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发生了。
村里有人发现,那些扔在田里的兵器,好像变少了。起初大家以为是被人捡走了,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谁会要这些不吉利的东西?直到有人半夜起夜,看到月光下的田野里,影影绰绰地有一大片东西在蠕动。
那人壮着胆子走近一看,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只见成千上万的铁甲蟹,从寒口溪里爬了出来,像一支黑色的潮水,涌向了战场。它们挥舞着钢铁般的大螯,对着地上的刀枪甲胄就是一顿猛啃。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铁甲蟹的嘴巴像是无底洞,再坚硬的钢铁,在它们嘴里也跟豆腐似的。它们把长矛啃成一段段,把大刀嚼成碎块,甚至连士兵身上的铁甲片,都被它们撕扯下来,吞进肚里。
这消息一传开,全村人都惊呆了。杜发奎也跑去看了,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个老铁匠都倒吸一口凉气。他看到一只巨大的铁甲蟹,正用两只大螯夹着一面破烂的铁盾,硬生生地将其掰成两半,然后塞进嘴里,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我的老天爷……”杜发奎喃喃自语,“这……这蟹是吃铁长大的啊!”
接下来的好几天,铁甲蟹夜以继日地“清理”着战场。它们把成堆的兵器分解、吞食,整个寒口溪边,都回荡着那令人牙酸的咀嚼声。杜发奎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么多铁被它们吃了,它们要干嘛用?
他开始悄悄地观察这些铁甲蟹。他发现,它们吃下去的铁,似乎并没有完全消化。一些小蟹在啃食之后,会爬回溪里,过一会儿再爬出来,身上的蟹壳似乎更亮了一些。而那些特别大的老蟹,吃掉的东西更多,它们的行为也更为古怪。
一天夜里,杜发奎借着月光,看到一只体型硕大无比的铁甲蟹,比他家用的磨盘还要大。这只老蟹没有像其他螃蟹一样零散地啃食,而是像个将军一样,指挥着蟹群将一些大块的铁器残骸聚集到一处。然后,它亲自出马,用两只大螯像铁钳一样,将那些扭曲的刀剑、断裂的长枪,一块块地挤压、揉捏、塑形。
杜发奎看得目瞪口呆。这哪里是螃蟹,这分明是个天生的铁匠!那只老蟹的动作,虽然看起来笨拙,却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和力量。它不是在破坏,而是在……锻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