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长夜云遮终见卿3(2 / 2)
秦牧云看着云遮低垂的眼帘,这才恍然——十一岁便被送往西凉为质的她,自是不认得京中勋贵。
他神色一肃,挺直了背脊,声线沉稳,带着军中特有的干脆利落:“本将秦牧云,出自镇国公府。”
稍顿,语气如锻铁般坚实而简洁地补充道:“如今府中,唯我一人。带你回府中,以义妹相待,一切自有本将担当,不用担心节外生枝。”
云遮的心,像被那话语中透出的孤绝轻轻撞了一下,她感同身受地低下头,指尖微蜷,他同她一般,都似峭壁上的孤松,再无血脉至亲的依傍。然而这份相似之下,又是如何的天堑之别?
她如飘零之萍,需处处仰人鼻息才得一线生机;而他是参天的柱石,伤痕累累却依旧巍然矗立,仅凭一己之躯便足以撑起风雨飘摇的百年门庭,令宵小慑服,使旌旗不堕。
他的骄傲与实力,让他无需任何廉价的怜悯。
这份认知,让她心中那点同病相怜的哀戚,瞬间化作了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是对他独自扛起偌大府邸与如山重责的无限感佩,更是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惜与牵挂。
一个念头在她心底悄然成形,如春泥下萌发的第一颗种芽,她或许无法并肩于他的战场,替他分担宏图伟业、金戈铁马,但她至少也要尽她的微末之力,照顾好他的起居。
并非仅为偿还那救命之恩——那恩情本就重如山岳,岂是她点滴照料所能报偿?更多的,是源于那同是天涯孤客的心弦震颤。
她深知无依无靠的冰冷侵骨是什么滋味,看着他,仿佛看着自己渴盼却永难企及的另一种强大姿态。
她只是……无法抑制地期望,这点点滴滴的细微暖意,能如同灯火般稍稍驱散他身侧那凛冽的空寂寒霜,让他沉重跋涉的身影,多一丝不易察觉的、却实实在在的支撑。
西凉的颓败气息尚未被黄沙彻底掩埋,秦牧云率领着他玄甲染血的军队,押解着垂头丧气的王室俘虏,踏上了返回夜玄国的漫漫归途。
车轮在粗粝的地面上碾过,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声响,与将士们疲惫的步伐交织在一起。
浩荡队伍的中心,一辆略显简陋的马车格外醒目,车窗轻掩,偶尔被风吹起一角,能瞥见一抹素色衣裙和覆面的轻纱。
车里坐着的,正是云遮,镇国公世子秦牧云名义上的义妹,西凉边陲松木镇的医女。
这重身份,在秦牧云心腹的悄然运作下,如同新铸的盔甲,已被层层包裹,密不透风,军中文吏也已誊写好“云遮”的身世,只待回国归档。
队伍短暂休整时,云遮便会主动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她捧着一个半旧的水囊,小心翼翼地穿过休息的士兵,走向那个伫立在简陋地图前的高大身影——秦牧云。
他正与亲信将领商讨行程和俘虏安置,眉宇间惯常地凝着化不开的冷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