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伏天的蝉声(2 / 2)
陈家媳妇摸着麻纸,指尖有些发颤:“这字迹,跟俺家传下来的账本上的一样,是太爷爷写的!”她指着纸角的小标记,“这是他记重要方子时才画的,像个小酒壶。”
方子末尾还记着几笔账:“王二麻子欠酒曲两斤秋收还”“李秀才换酒曲用《农桑书》一本”。“以前还能用书换东西?”狗蛋觉得新鲜,“那本书现在在哪儿?”
“在祠堂的书柜里!”李木匠说,“前几年整理老书时见过,封皮都掉了,里面还夹着片酒曲呢。”他把麻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铁盒,“得找个防潮的地方存着,这可是宝贝。”
往回走时,蝉鸣渐渐歇了,高粱叶在风里轻轻摇,像在说悄悄话。赵铁柱拿着铁盒,忽然觉得这方子就像高粱苗,老辈人撒下的种,现在发了芽,还能接着用。
路过渠边时,看见巧儿在用蝉蜕串项链,周丫在旁边帮忙,阳光透过蝉蜕,把她们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撒了把碎玻璃。“赵叔,你看好看不?”巧儿举着项链笑,铃铛声从高粱坪传来,“叮铃叮铃”的,和蝉鸣不一样,听着踏实。
傍晚,夕阳把高粱坪染成金红色。赵铁柱把铁盒放进祠堂的木柜里,旁边摆着那串蝉蜕项链,巧儿非要让它们做伴。李木匠在“高粱坪”木牌上挂了铜铃铛,风一吹,响声能传到渠边。
周丫把酒曲方子抄了一份,贴在祠堂的墙上,用玻璃框罩着。“这样谁都能看见,”她说,“等高粱熟了,咱就按方子做酒曲,肯定能酿出好酒。”
狗蛋扛着竹竿回来,粘了三只蝉,用线拴着,说要给巧儿当宠物。“明天俺还来粘,”他看着高粱苗,“等它们长到一人高,就能在里面藏猫猫了。”
张大爷坐在石碾盘上,摇着蒲扇哼小曲,是当年酒坊里流行的调子。“当年酿出新酒,就唱这曲子,”他说,“等咱的高粱酒酿成了,也唱,让老辈人听听,手艺没丢。”
陈家媳妇往石碾盘上洒了点水,用布擦着盘面的凹槽:“明天开始,俺就按方子试做酒曲,先用少量的料,成了再教给大家。”
赵铁柱站在祠堂门口,看着天边的晚霞,像打翻的酒坛,红得醉人。高粱坪的蝉鸣又起了,混着铜铃铛的响声,还有渠水的“哗哗”声,像支热闹的曲子。
他知道,等秋天高粱红透,这曲子里还会添上酿酒的香味,添上众人的笑声,就像老辈人留下的方子,看着旧,用起来却新,能让日子酿出甜来。
“明天,”他对着高粱坪的方向说,“得给苗再浇点水。”
风里传来铃铛的回应,“叮铃”一声,像在说:嗯,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