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晨露沾湿的丝线(1 / 2)
天刚亮,周丫就去收竹篙上的帕子。晨露把丝线浸得沉甸甸的,太奶奶那方旧帕子垂在最
“轻点收。”张大爷拄着拐杖站在槐树下,裤脚沾着草屑,“昨儿风大,针脚怕是松了。”他指着帕子边角,果然有处线头松脱,像只小尾巴在风里晃。
狗蛋举着竹篮跑过来,篮里是新采的野菊,黄灿灿的沾着露水。“周姐,用这花染线吧?”他把花往帕子边凑,花瓣上的露水落在酒渍印上,晕出个更小的圆,“比绣线颜色鲜!”
李木匠扛着修竹篙的工具过来,竹篙顶端的裂缝里卡着片帕子碎角,是昨夜风刮破的。“这篙子得换根新的,”他用麻绳把裂缝缠紧,“老的经不住折腾,跟人一样,到了时候就得歇着。”
赵铁柱往坛子里舀新酒,酒液溅在石台上,他弯腰去擦,忽然发现石台缝里卡着根丝线——绛红色的,和周丫绣帕子的线一个色。“是从竹篙上刮下来的,”他捏着线头往外拽,丝线抽得老长,“够绣半朵菊花了。”
周丫把松脱的线头缝好,断线却舍不得扔,攒在个小瓷碗里。碗底渐渐堆起堆彩线,红的、黄的、褐的,像捧小小的彩虹。
“这线能接起来用。”张大爷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打开是个竹制线轴,轴上缠着半卷绛红线,线尾系着枚铜针,针鼻都磨圆了,“你太奶奶的线轴,断线接长了,比新线还结实。”
线轴的竹纹里卡着点碎布,周丫用针挑出来,是块绣了半针的菊花瓣,布色发乌,却还能看出用的是盘金绣法。“跟旧帕子上的醉菊一个样!”她把碎布贴在线轴上,“这是太奶奶没绣完的?”
狗蛋拿着线轴去缠新线,线总打结,气得他把线轴往桌上一墩。“这老物件不听话!”他指着轴上的刻痕,“你看这道道,像不像虫洞?”
李木匠正在给新竹篙刻花纹,闻言抬头:“那是绕线的记痕,”他指着刻痕的间距,“一圈一道,记着线用了多少,跟账册上的数一样。”他用刻刀在新竹篙上也刻了道浅痕,“给你留个新记痕。”
陈家媳妇抱着巧儿来送针线,巧儿抓着线轴上的铜针玩,针尖在帕子的酒渍印上划了划,竟划出道细痕。“像小虫子爬!”巧儿咯咯笑,把针往线轴上插,正好插进轴心的小孔里。
周丫忽然发现,线轴的竹心是空的,里面藏着张纸条,卷得像根细棍。展开一看,是用丝线写的字,只有一行:“线接三回,花绣半朵,念君归”。字迹娟秀,墨色是丝线染的,红得像血。
“是太奶奶写的!”她声音有点颤,“这是……等太爷爷回来?”
张大爷点头,眼里泛着潮:“你太爷爷当年被抓去当差,走时说三月菊花开就回来,结果……”他没说下去,只是用拐杖头点了点那行字,“这线轴,她攥了一辈子。”
新竹篙立在槐树下,李木匠刻的花纹是串高粱穗,穗子垂着,像真的结了粒。周丫把接好的绛红线缠在轴上,线轴转得飞快,新线旧线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新哪是旧。
“绣朵新菊吧,”赵铁柱指着竹篙的阴影,“你看这影子落在帕上,像朵没开的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