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歧路悬千钧,邕城系一发(2 / 2)
“古力已非池中之物,时代洪流避无可避。栖霞林氏,不当鸵鸟,亦不为他人马前卒。”
“静姝。”
“在!”
“由你主持,即刻遴选精通古篆、地脉、能量感应之族人,组成‘观微’小队。目标:锁定古力异变核心区域(落雁坳、考校所),只观察,只记录,不介入任何世俗纷争!动用一切族藏秘术,务必探知其源流、性质与动向!每日密报!”
“遵命!”林静姝肃然领命。
“风眠。”
“孙儿在!”
“你心思机敏,通晓世情。由你带领一支‘聆风’小队,化整为零,潜入邕州城。任务:监听各方势力(官府、世家、影月余孽)对古力异变的动向与决策。尤其关注那奉家血脉与苍梧玉简的后续!任何风吹草动,即刻回报!”
“是!”林风眠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震岳、远山。”
“在!”两位长老肃立。
“即刻启动‘归元大阵’外围防护,提升至‘玄龟’级!谷内戒严,所有出入口加派双倍守卫!未得我令,擅出擅入者,族规严惩不贷!”这是对守旧派的安抚,也是对家族根基的绝对保护。
“遵命!”两位长老齐声应道,虽仍有分歧,但族长令下,不容置疑。
林牧之的目光最后扫过众人,带着千钧重担:“栖霞林氏的未来,在于能否在这乱局中,看清那‘新秩序’的轮廓,并立于其上,而非被其碾碎。行动吧!”他坐回主位,重新闭上双眼,仿佛一座沉入深海的礁石,默默感知着那来自远方的、搅动命运洪流的能量涟漪。有限介入,严密防护,以知识和信息为盾——栖霞林氏,在时代的十字路口,选择了自己的路。
邕州城北。
急促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碎了深夜的寂静。奉清歌伏在马背上,风驰电掣,散乱的发丝在身后狂舞。她不顾一切地抽打着马鞭,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与血脉深处那持续不断的、源自兄长的灼痛和悸动同步。妖异的红光越来越近,将前方的道路和两侧的屋舍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考校所那熟悉的轮廓在红光中扭曲变形,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
终于赶到!
眼前的景象让她几乎窒息。考校所厚重的大门如同被巨力撕裂,扭曲变形地敞开着。院内一片狼藉,破碎的砖石、断裂的奇异藤蔓(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倾倒的器物随处可见。最刺目的,是正厅方向透出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浓郁红光!那红光如有实质,充满了暴戾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威压。
“子轩哥哥——!”奉清歌肝胆俱裂,翻身下马时几乎摔倒,踉跄着就要冲进那猩红光芒的核心。
“站住!奉姑娘!前方凶险!”一声厉喝响起。只见巡城司副指挥使韩猛带着数十名如临大敌、刀剑出鞘的兵士,正死死封锁着考校所正门和周围通道。他们脸色惊惶,看着那红光如同看着地狱之门,无人敢轻易靠近。
奉清歌哪里听得进去?她眼中只有那红光,只有那血脉相连的至亲可能在其中遭受的痛苦!她猛地抽出腰间软剑,剑光如秋水般一闪:“滚开!谁敢拦我?”她周身爆发出凌厉的气势,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被极度情绪催发的波动,竟让拦路的兵士感到一阵心悸的压迫感。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
一阵更加沉重、更加整齐、如同闷雷滚过地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火把的光芒连成一片,驱散了些许妖红。
“岑大人到——!”
一声高亢的传令划破夜空。只见新任刺史岑仲昭一身玄色劲装,腰悬长剑,在数十名气息剽悍、甲胄精良的亲卫簇拥下,龙行虎步而来。火光映照着他年轻却冷峻如冰的面容,眼神锐利如刀,直接刺向那红光弥漫的考校所核心,也扫过门口持剑对峙的奉清歌和巡城司兵士。
“奉姑娘,稍安勿躁!”岑仲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压下了现场的混乱,“韩猛,守住外围,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走!亲卫队,随我进去!”他没有任何犹豫,手按剑柄,带着一队最精锐的亲卫,无视那令人心悸的红光,毅然决然地踏入了考校所那如同巨兽之口的正门!
奉清歌一咬牙,也紧随其后冲了进去!她不能让岑仲昭抢先控制住子轩哥哥!
猩红的光芒如同粘稠的血浆,充斥了整个厅堂,带着灼热的气息和沉重的威压,让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都感到呼吸一窒,血液流速似乎都变得粘滞。厅内景象触目惊心:墙壁地面布满巨大的撕裂痕迹和焦黑的灼烧印记,断裂的粗壮藤蔓散落各处,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几张桌椅倾覆,器物碎裂。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大厅中央的景象牢牢攫住,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奉子轩躺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胸襟被大片的暗红血迹浸透,脸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显然身受致命重创,濒临死亡。然而,悬浮在他胸口上方一尺之处的,正是那枚引发一切异象的苍梧玉简!
此刻的玉简,已非死物。它通体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猩红光芒,如同跳动的心脏。玉简表面那些古老的云雷纹路如同活了过来,扭曲、蠕动、延伸,构成一幅不断变幻的、立体而诡异的光纹地图!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些由红光构成的地图纹路,竟隐隐与铺在一旁兽皮八门图上那个被标注为“封镇”的落雁坳节点,遥相呼应!丝丝缕缕的红光如同活体的神经脉络,从玉简上蔓延而出,一部分连接着下方奉子轩的伤口,贪婪地汲取着那滚烫的、带着奇异力量的奉家之血;另一部分则如同无形的触手,深深刺入地面,仿佛在汲取着大地的脉动,又像是在……感应着遥远落雁坳的方向!
秦老瘫坐在不远处,靠着倾倒的书架,老泪纵横,口中反复喃喃:“活了……它活了……钥匙在吸他的血……在指路……”苏青黛半跪在秦老身边,一手持着断了一半的短刃,一手死死捂住嘴,看着那悬浮的玉简和濒死的奉子轩,眼神中充满了恐惧、震撼和一丝绝望的悲悯。幸存的研究员瑟缩在角落,抖如筛糠。
岑仲昭的脚步猛地顿住。他死死盯着那悬浮的、活体般的玉简,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毁天灭地般的能量,以及那能量与奉子轩鲜血、与落雁坳方向产生的诡异共鸣。他的眼神剧烈变幻着:惊骇、贪婪、忌惮、算计……最终化为一种极致的冰冷与掌控欲。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下令亲卫上前夺取玉简。
“别碰它!”奉清歌凄厉的尖叫划破了红光的沉寂。她像护崽的母兽,不顾一切地扑到奉子轩身边,挡在玉简和岑仲昭之间,泪水汹涌而出,却死死盯着岑仲昭,“谁也别想再伤害他!谁也别想动这玉简!它是子轩哥哥用命……”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形成一道脆弱的屏障。
岑仲昭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锐利如刀,与奉清歌绝望而倔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玉简低沉而规律的嗡鸣,如同魔鬼的倒计时。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巨响,猛地从遥远的城北方向——落雁坳传来!整个邕州城的地面都为之剧烈一震!考校所厅堂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红光中的玉简骤然光芒大盛!嗡鸣声陡然变得尖锐刺耳!那由光纹构成的地图剧烈闪烁、扭曲,落雁坳节点的位置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呃……”地上濒死的奉子轩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更多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落雁坳!”苏青黛失声惊叫,指向北方,脸上血色尽褪,“封印……被触动了!它在回应!”
岑仲昭猛地转头望向城北,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奉清歌也惊愕地看向那个方向,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名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巡城司斥候连滚爬爬地冲进厅堂,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撕裂变调:
“报——!大…大人!落雁坳!是影月余孽!莫寒衣带着他们最后的死士……在强攻山坳深处的古祭坛!祭坛……祭坛在发光!地……地在动啊大人!”
莫寒衣!落雁坳!强攻封印!
玉简的异动!奉子轩的濒死!影月盟的疯狂反扑!落雁坳封印的松动!
所有线索,所有危机,在这一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紧,轰然碰撞在邕州城北这片被猩红光芒笼罩的废墟之上!
岑仲昭的目光如冰刀般扫过濒死的奉子轩、护在他身前的奉清歌、那妖异的活体玉简,最后定格在城北落雁坳的方向。他猛地抽出腰间长剑,剑锋在红光中闪烁着森寒的光芒,声音如同金铁交击,斩钉截铁地响彻整个猩红的大厅:
“亲卫队听令!一队留守此地,给我看住这玉简和奉子轩!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斩!”
“二队!三队!随我立刻驰援落雁坳!诛杀莫寒衣!封印绝不能破!”
“韩猛!调集巡城司所有机动兵力,封锁落雁坳外围!一只鸟也不许飞出去!”
“传令府衙!全城进入战时戒严!各城门落闸!所有世家私兵,胆敢擅动者,以谋逆论处!”
一连串杀气腾腾的命令如同冰雹砸下。他不再看奉清歌那绝望的眼神,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红光弥漫的厅堂,身影没入外面的黑暗,直扑那地动山摇的落雁坳战场。邕州的命运天平,在猩红与黑暗的交织中,剧烈地倾斜。是力挽狂澜,还是万劫不复?最终的决战,在落雁坳幽深的山坳中,在古老祭坛的震颤下,在莫寒衣疯狂的咆哮与岑仲昭冰冷的剑锋之间,轰然拉开血色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