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重逢旧城墙(1 / 2)
嘉陵江的晨雾像溃散的棉絮,缠绕在重庆曾家岩的青砖小楼上。于学忠推开雕花木窗,1949年深秋的寒意立刻钻进他的呢绒睡袍。江对岸的朝天门码头,几艘民生公司的货轮正在卸货,苦力的号子声穿透雾气传来,竟与二十年前沈阳北大营的晨操声有几分相似。
"总座,您该换药了。"军医陈思齐端着搪瓷托盘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托盘里的磺胺粉所剩无几,绷带是洗过多次的旧纱布。
于学忠解开睡袍,露出肋间溃烂的伤口。这是去年在汉口撤退时,被流弹击中的旧伤。陈思齐的手指微微发抖,镊子夹着的酒精棉球碰触伤口时,于学忠的肌肉猛地收缩,但喉结只是上下滚动了一下。
"南京...不,广州那边有消息吗?"于学忠望着墙上泛黄的地图,长江防线已被红铅笔划得支离破碎。
陈思齐摇摇头,突然压低声音:"但李振唐凌晨回来了,说在磁器口见到楚明远。"
药瓶"当啷"倒在托盘里。于学忠系睡袍的手顿了顿——楚明远是他在台儿庄战役时的骑兵团长,如今已是保密局西南站站长。
正午的磁器口茶馆人声鼎沸。于学忠穿着灰布长衫,拄着文明杖走进二楼雅间时,穿美式夹克的男人正用茶盖拨弄浮叶。那人左眉上的疤痕像条僵死的蜈蚣——民国二十七年临沂突围时,日军刺刀留下的纪念。
"孝侯兄别来无恙。"楚明远推来一杯碧螺春,茶汤里沉着三片茶叶,"记得当年在台儿庄,你说过最厌这茶。"
于学忠瞳孔微缩。这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他注意到楚明远右手始终插在衣袋里,而窗外街角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反复擦火柴。
"陈长官承诺,"楚明远突然改用辽南土话,"陆军副总司令的位置,外加黄金五百两。"他掀开茶壶盖,里面赫然是把柯尔特手枪。
楼梯传来急促脚步声。于学忠突然剧烈咳嗽,打翻茶盏。热水溅到楚明远手上时,雅间门被踹开,王勇的驳壳枪抵住楚明远后脑——枪管还沾着新鲜的血渍。
"让你的人撤了。"于学忠抹去嘴角茶渍,"否则明天《大公报》就会登出军统西南站人员名单。"
薄暮时分的嘉陵江码头,货轮"江顺号"正在装运桐油。于学忠压低礼帽,跟着搬运工钻进底舱。昏暗的煤油灯下,二十几个汉子齐刷刷起立——全是五十一军的老底子,有人缺胳膊少腿,有人脸上留着冻疮疤痕。
"总座!"独眼的炮兵营长老赵敬礼时,空袖管晃了晃,"弟兄们凑钱买了条船,只要您一句话,今晚就能顺江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