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新婚拜舅姑(2 / 2)
王善惜似笑非笑地道:“听说,婆母是南聂族的夷人。恕儿媳久在深闺孤陋寡闻,南聂族有多大地盘?有多少人口?以何为生?可有自己的文字?族人读诗书吗?能参加科举吗?嫁到夫家,是守夫家的规矩还是独断专行遵从本族的礼仪?中原大族自视甚高,都不愿意与有异族血统的人家通婚,也就是家父,出身中等,目光不远,又贪财帛,不讲究这些。”
众人一听更是无语,你不知道婆母娘家的情况,私下问问夫君,看有没有什么忌讳再打听。怎么能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些话,叫人怎么回答?又自黑亲爹的眼光,借来贬低郎婿的血统,真让人难堪。王善惜这边的仆婢对南聂族一无所知,何氏的子弟和仆婢却都一清二楚。
南聂族发源于南粤潮汕一带的大山里,以打渔、种水稻为主业,只有语言没有文字,全部人口也就几万人,要不然怎么说是少数民族呢。族人能歌善舞,善攀援,懂药理,重传说和祖宗。他们以女性为尊,婚姻与汉人不大一样,或招赘,或走婚,家里舅父当家,长女理事,幼女继承家业。族人很少读中原诗书,更不去参加科举。
盘夫人被气得敬呛,指着新妇道:“放肆,你敢忤逆!?”
王善惜微微一笑:“婆母,您何出此言?新妇只是好奇,善惜初进何氏大门,有些不知道的事,不应该向长辈询问吗?当长辈的如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新妇自然就懂事了,肯定不会触犯长辈的忌讳。您刚才不知道儿媳的情况,直截了当地问儿媳,善惜不是正面回答了吗。儿媳年轻,说话不周道,不是有心冒犯,您请息怒。”
盘夫人无言以对,大口喘气。何昭旭悄悄握住了媳妇的手,瞪了媳妇一眼,让她适可而止,别把母亲气坏了。王善惜微微点头,叹了一口气,这可是人家地盘,是虎也得卧着。
何父反应过来,出面圆场,咳嗽一声:“儿媳妇,南聂族世代在南粤潮汕一带的大山里生活,以梯田耕种红稻米和在南海里打渔为主业。本族文化、历史是通过语言和大歌传承,没有文字,他们自成一脉,更不屑参加科举。虽只有几万人,可是团结得很,要是有人进犯,定是战斗到最后一人,坚持到最后一息。南聂族以女性为尊,你母亲可是南聂族的公主,身份很尊贵的。当年成亲之时,男子下跪行礼,女子站着点头致意。两族世代联姻,各守各的规矩,你小姑子是跟着母姓的,叫盘昭珠。”
王善惜装作诚惶诚恐起身道:“哎呀,婆母,对不起,都是儿媳无知,见识短浅,乱问问题犯了大忌。原来您是南聂族的公主,那可是盘古之后,天上的凤凰。待儿媳给您磕一个,婆母受了儿媳的大礼,就别生气了。”说完,真就跪在盘夫人面前,端正地行了大礼。
何父又看盘夫人,以眼神示意:行了,你想拿婆母的架子都不会拿,怎么用人家的出身和生母来说事?你无礼在前,现在儿媳妇给了台阶,还不赶紧下?这种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传出去净让外人笑话。
盘夫人忍着气,半天才道:“起来吧,到底年轻,有些不知深浅了。”
王善惜忽然用南聂族语言对盘夫人道:“夫人,南聂族有句名言,大致意思跟我们东陈人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相同。儿媳是庶女的事,从来没有瞒着你们,现在当着这么多人,故意提起是看不起善惜吗?姨娘是善惜的生母,又因护女而死,善惜本就心里万分抱歉。有人在女儿面前说生母的过往,言语中没有半分对死者的敬意,东陈汉人中没有这样的道理。不知,南聂族中就有这样的道理?”
众人大惊,南聂语非常难学,没有文字对照,里面有很多模糊音,还有许多方言词汇,语法也与东陈国用的汉语不同。刘姑姑她们听起来,就像狗吃热泡饭一样,叽里咕噜的。可是王三小姐竟然能用南聂话与盘夫人对话,实在是没想到。在场的除了何父和何昭旭懂一些,别人都听不大懂,心里却对王三小姐刮目相看,这是个有本事的。
盘夫人一愣,没想儿媳妇会南聂话,可是这话说的,是对自己不满意啊。于是用南聂话冷冷开口:“你既然提起中原汉族的规矩,也没见哪家新媳妇进门就跟婆母顶嘴的。说起夷人血统,又说什么东陈大族自视甚高,你们的开国皇帝高祖之母也不是汉人呢,听说是鲜卑族人。你们为了跟吐蕃与突厥、新罗和平相处,也几次把公主嫁去和亲,公主都嫁得夷人。莫非,你王三小姐比公主还高贵?嫁南海河氏还委屈了王家的门第?”
王善惜道:“《晏子使楚》中说‘齐命使,各有所主:其贤者使使贤主,不肖者使使不肖主。婴最不肖,故宜使楚矣!’到善惜这里也一样,什么锅就得配什么盖。王家门第一般,不敢高攀五姓七望的世家大族,所以找所谓门当户对的南海何氏正相宜。”
盘夫人不太懂汉人文化,问儿子:“旭儿,你媳妇说的什么意思?”
何昭旭也用南聂语道:“她的意思就是说,王家跟咱们家半斤八两,门当户对。”
盘夫人不满意:“咱们何家可是南海百年氏族,他们王家不过是普通官宦人家,怎么可能门当户对呢?”
王善惜道:“夫人,王家从祖父起,就以科举入仕。祖父是进士及第,做过御史,父亲是进士及第,做过礼部尚书,家兄虽然过继,在家时就进士及第,做过古州总督,后升了礼部尚书。就连两个侄子,也是进士中榜,做了州官。您知道什么是科举吧?那是要真才实学,一级一级过五关斩六将,杀出来的真成绩。王家人没什么门路,全是都是蒙皇帝圣恩,凭科举和业绩上来的。不比有的人家,以祖宗余荫入仕,又有什么高人一等的呢?”
何昭旭抚额叹气,媳妇太厉害了,这才新婚第二天,就跟婆母争上了,真是不懂事。算了,当儿子又当夫婿的不当和事佬谁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