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豆豆也走了(2 / 2)
小狗咬着她的裙摆往前拉,她就跟着它往松树林中走去,没一会儿,在一个坟头后面见到了一条濒死的母狗,那狗侧躺着,骨瘦如柴,不知饿了多久。脸上身上有好几处伤口,都溃烂了,有蛆虫蠕动,皮毛上全是灰,一条后腿断了,样子太惨了。
母狗见了人,微微睁大了眼,看了她的面容,眼神亮了一下,微弱的哼了几声,尾巴微微摇动。王善一明白了,这是一个母亲临终前把唯一存留的孩子托付给她,求她收留。她不知道它的经历,它也没机会说了,它的肚子
王善一抱起小狗,对母狗点点头,那母狗表情放松,慢慢喘了几下,断气了。王善一心里想着,长孙氏还不如一只母狗,母狗都知道托付自己的孩子,那女人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她就是个精神病,实在不配当一个母亲。
王善一叹口气,找了一要木棍,撅出尖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地上刨了一个浅坑,把母狗和两只小狗埋了。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坟,有一块墓碑,上面写着义士陈容,落款是西塘乡村民敬,写了日期。她也无所谓陈容是哪一个,只是为了记住母狗的葬身之地。
王善一看着怀里饿的奄奄一息的小狗,拔下头上的一根金钗,用石头捶扁捶变形,大着胆子敲了道观的门。跟道观的道士买了一些饼,又讨要了一些热水,要了两个破碗。她找个避风的地方,把饼掰得碎碎的,泡上热水,喂给小狗。
小狗年龄太小,还没有牙,哼哼唧唧的不大想吃。王善一吓唬它:“以后你就叫豆豆,当我的妹妹。你要是不吃,肯定会饿死的。你要是死了,姐姐就不管你了,你妈见了你的魂魄一定会伤心。”
豆豆含着眼泪,把浑身的劲都使出来,把半碗水泡饼慢慢吃下去。王善一笑了,把自己手里的干巴饼一口一口咬碎,仿佛咬的是王守仁和长孙氏的肉,一口一口都是怨恨。吃完饼,牙齿酸痛,喝了热水,抱着小狗,倚着道观的后墙睡着了。
王善一现在回忆起来,真是无比庆幸,那一年的秋天,疼爱她的外公想着给外孙女办成人礼,上书朝廷要来都城述职。朝廷看四邻平静,就同意了。要不然,她可能那年就不在了。
长孙老侯爷兴冲冲地去王家看外孙女,才知道外孙女得罪了老夫人,老夫人骂她一顿,还罚了跪。长孙氏觉得没面子,打骂女儿,还不给孩子饭吃。孩子伤了心,一个人离家出走不知去向,今日都三天了。
一向疼爱女儿的老爷子,狠狠地给了长孙氏一巴掌,骂她不是个人,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么狠。要是孩子出了事,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她。长孙氏捂着脸,可吓坏了,她是独女,父兄捧着长大的,从来没见父亲这样疾言厉色。
长孙明拿着马鞭,狠狠抽了王守仁几下,指着鼻子骂:“王守仁,你还是不是个人啊?那是你亲生的女儿,她失踪了,你还不派人去找。找不回来,老夫就告你草菅人命。”
王尚书还分辩呢:“岳父大人,您也太不讲道理了。孩子是我夫妻的,吃我们的,喝我们的,我们管教她还不是天经地义的?她得罪祖母,就是不通情理,她气性大,擅自离家出走,就是不孝父母,就是不服管教,她就是死了,也是个糊涂蛋,没什么可惜的。”
老侯爷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又给了王守仁两鞭子,让自己的下属赶紧出去找。陈老夫人听说儿子挨了打,出来撕打老亲家,长孙老侯爷不想跟她计较,她还蹬鼻子上脸。老侯爷一把推开她,从怀里拿出开国皇帝赐给长孙家的免死金牌,亮给老太太看:“陈老太太,你可认识这高祖亲赐的免死金牌?你们家欺负长孙家在边疆镇守,娘家无人撑腰,你对老夫的女儿和外孙女刻薄无恩,老夫早就看不上了,要是你再胡闹,老夫杀你全家。有这免死金牌在,杀了也白杀,你懂不懂?”
王尚书吓得脸都白了,让下人把老夫人扶进屋去,不要招惹气头上的老岳父。老岳父年轻时征战胡地,中年后威镇南疆,在战场上杀人无数,一身煞气。现在他疼爱的外孙女下落不明,老爷子正气急败坏,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惹他老人家。不然,他真下了毒手,有高祖所赐的免死金牌在,只要不是谋朝篡位,兴兵造反,杀了谁也是白死。
老侯爷带人找了一天一夜,终于从显阳观的道长口里打听道,有个十五岁上下的小姑娘,用一根变形的金钗换了一些吃喝。老侯爷认出是自家孙女的首饰,用一锭金元宝换过来金钗,对道长道了一声谢。此时脑子冷静下来,善一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虽然父母不慈,生活上还算养尊处优的,外孙女又没有骑马,光靠步行肯定不可能走太远。这几日在外受罪,吃不好睡不好,说不定身体垮了。既然显阳观的道长见过她,必然就在这附近。
老侯爷让人细细搜查,在显阳观后墙的角落,发现了坐在那里的外孙女。孩子头没梳脸没洗,怀里抱着一个小狗,满脸绝望,两眼无神,身边还有两三个已经发硬发白的饼子和两个破碗,坐在那里快傻了。
老侯爷小心地接近外孙女,把她拉起来,揽在怀里,老泪纵横。王善一胆战心惊地抱着小狗跟着外公回到王家,一进门就跪在地上,浑身发抖。长孙氏两眼冒火,盯着女儿,这个混账东西,害自己被父亲打,被丈夫埋怨。她发疯一般叫嚷:“你这孽障,你还敢回来?长本事了,敢离家出走吓唬大人了,你怎么不死到外面,有本事就别回来。”
老侯爷又给她一巴掌:“你这混账,她好歹是你亲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你就咒孩子死?你怎么不去死?同样是当家长,你在家里时,父亲可动过你一个指头?你将心比心,谁教这样当娘的?”
长孙氏气坏了:“阿父,您别护着这死丫头,她就是个狡猾的狐狸精。肯定是知道您要回来参加她的成人礼,故意离家出走,让您给她撑腰的。老夫人是她的亲祖母,她也不知道尊敬,老是招惹,因此害我不知挨了老夫人多少骂。”
王善一愣愣地看着她娘,眼睛里充满了怨恨,心里也怨恨自己无能,又怨恨苍天,让她托生在这个自私狠毒的女人肚子里。
长孙侯爷在一旁骂两个家长,长孙氏扑上前来打女儿,王尚书在旁边火上浇油,王善一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同归于尽。她放下小狗,慢慢地起身,快步走到中堂前,拿起案几上一个不大的春瓶,当长孙氏现次扑过来时,她一下子狠狠地敲向长孙氏的头,没有别的想头了,就想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