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大婚(两章) 这个问题他没能等到……(1 / 2)
第133章大婚(两章)这个问题他没能等到……
这个问题他没能等到答案。
一道刺目的天光破门而入,屋内乍一下亮了起来。
送膳的侍从见到被衾上的血迹被吓得不轻,慌忙转身唤人。不一会儿,便有医师携着两名年轻的丫鬟匆匆赶来。
日光流转至薛南星凌乱的发梢,她哭得已没方才那般声嘶力竭了,却止不住抽泣,只是止不住地抽噎,泪水无声淌落,整张苍白的脸浸得透湿。明明这些时日滴水未进,此刻却像是要将体内的水都化作泪流尽了。
魏知砚的目光落在薛南星的眼,一双曾含带星辰万物的双眸,此刻空洞得像了却生念。
他拾起那枚染血的玉簪,待看清时,眸中雾气一下散去。
魏知砚不再等那个问题的答案,沉声吩咐,“她要什么便给什么,但若问起外间事,一个字都不许提,倘若人不在了——”冷眼扫过在场众人,“你们所有人,通通陪葬。”
薛南星出奇地安静,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她任由医师包扎伤口,木然地张口,将丫鬟递来的汤药一勺勺咽下。
这间屋苑似乎一夜间多了许多人。魏知砚离开后,便有仆役鱼贯而入,将屋内但凡带棱带角的物件尽数撤去。
房门将合未合之际,最后一缕天光在门缝间节节败退。薛南星静卧榻上,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那点微光寸寸消逝,直至双眸彻底陷于黑暗。
接下来的时日,薛南星待在这方寸之地,倒是不吵不闹了。下人送来什么她便吃什么,医师端来的药也一滴不剩地喝下。
身子渐渐恢复了些许气力,能下床走动了,只是多走两步便会气喘出汗,浑身无力。
后来,薛南星索性不再走动,只以三餐为记,默数时日。
屋内寻不到半点笔墨利器,每用完三餐,她便用指甲在床头的青砖上磨出一道浅痕。待划完一个“正”字的最后一笔,这日送进来的物件,终于有了不同。
“嫁衣”薛南星许久未开口,以至于这二字出口时还有些涩然。
送东西进来的除了这几日伺候在侧的丫鬟,还有一位眼生的嬷嬷。
那嬷嬷身形中等,生得弯眉善眼,脸上敷着厚重的脂粉,稍稍一笑,便有脂粉扑簌簌地从眼角落下,破为滑稽。
她似瞧出薛南星眉眼间的惊诧,低眉顺眼地福身,堆笑道:“正是。少夫人大喜,少爷特意命老奴送来嫁衣试穿。若有不妥之处,尽管吩咐,老身即刻命人修改。”
声音尖细,带着一口京腔,有些耳熟。
薛南星微微一怔,不动声色地随她进了内室。另外两个丫鬟忙跟上,抢身上前,扶过薛南星,“嬷嬷,让我们来吧。”
嬷嬷笑着点了点头,抖开那件嫁衣,红得刺目,像是浸了血。
薛南星静静站着,任由丫鬟伺候着换上嫁衣,只听得白面嬷嬷突然抚掌赞叹,“少夫人当真是天仙化人!老身见过的新嫁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从未见过像您这般,不施脂粉就能艳压群芳的。”她眯着画得极细的眼睛,“就是脸色稍显苍白,若再配支簪子……”
“嬷嬷只管试衣便是。”一个稍年长些的丫鬟突然上前一步,“妆奁首饰自有府里准备,不劳费心。”
“哎哟,是老身多事了。”嬷嬷摆了摆手,又看向薛南星,“不过这太素净了总觉得欠点什么……”说着从自己发间拔下一支玉簪,“要不夫人先拿老身这支试试……?”然而刚擡手,那丫鬟已闪身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奴婢再说最后一遍。”丫鬟声音极冷,“您只管嫁衣便是。”
“罢了罢了。”白面嬷嬷悻悻然撇了撇嘴,将玉簪重新簪回发髻,转而对薛南星道:“没事儿,少夫人天生丽质,大婚当日稍加装扮便是绝色。”见薛南星神色微微有了变化,她又招了招手,“来来来,快取面铜镜来,让少夫人瞧瞧。”
屋内一时静默。这屋里的铜镜早都撤走了,未经魏知砚首肯,谁敢擅自取来,万一出了岔子谁都担待不起。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薛南星将方才那一幕尽收眼底,忽地淡淡开口,“去吧,我看完,你们即刻拿走便是。”
嬷嬷立即附和,“还愣着作甚?”
方才开口的丫鬟眼珠转了转,迟疑片刻,附耳对同伴低语,“我去取来,你在此守着。”说罢匆匆离去。
待那丫鬟的脚步声远去,嬷嬷滑稽夸张的表情突然添上几分认真,她擡手为薛南星拢了拢散落的鬓发,“这世上啊,哪有新娘子愁眉不展的道理。”
如寒潭死水般的眸子乍起微澜,薛南星哑然道:“若要嫁与厌恶之人,如何开心”
嬷嬷轻叹一声,蹲下身去整理嫁衣上繁复的裙褶,“人生在世,不过睁眼闭眼间的事儿。生是一睁眼,死是一闭眼。有些事睁着眼说不喜欢,不妨闭着眼受着。保不齐哪天睁眼再看,反倒成了心头好。既然横竖都是得嫁,何不欢欢喜喜地嫁?”
薛南星听了这话,眼睫微微一颤,目光下移,落在嬷嬷指间摆弄的嫁衣上。
那嫁衣用的是上好的云锦,正红底子上绣着百子千孙纹,里层用金线绣着细密的桂花纹样,若不细看极易忽略。
她心下一沉,既然桂花巾帕上能用桂花纹绣出“星”字,那自然也能绣出别的字。
不多时,丫鬟捧了铜镜进来,端在薛南星面前。
薛南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觉得有些陌生,这张脸苍白如纸,乍看之下,只辨得清两只瞳仁,仿佛雪地里点染的两滴墨。
她苦笑,“这气色,的确不大好。”
只听得那嬷嬷道:“可不是呢。不过一切都还未晚,这迎亲的路远着呢,少夫人可得养足精神才好走这一段。”
“未晚”二字不轻不重,却堪堪坠在薛南星的心尖上。
嬷嬷半站起身,双手在她腰间比量,“哎哟,少夫人这段时日清减了不少吧?这腰身处怕是要收上一寸才合体。”
薛南星推开丫鬟手中的铜镜。
嬷嬷诧然擡眼,“少夫人这么快就看清了?”
薛南星点了点头,“看清了,有劳嬷嬷费心修改。”
*****
山风呜咽,浓云蔽月,夜色如墨般倾泻而下。
京郊渡口,几艘运送木料的商船静静停泊,船影幢幢,宛如浮在水面的幽灵。
一行流民打扮的汉子借着夜色悄然汇聚,越来越多。草鞋踏地却不闻声响,褴褛衣衫下是紧绷的肌肉,显然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
“明日依计行事,吾等大业将成,在此一举!”为首的汉子声音低沉如铁。话音未落,数人已飞身跃上甲板,掀开油布,从掏空的木料中抽出兵刃。
水下黑影浮动,另一队人如游鱼般潜至船底,拖出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物件,层层拆开,里头皆是成捆的良弓和箭矢。
万籁俱寂,无人言语,唯有兵器折射的森森寒光。
与此同时,鹞鹰掠过云层,振翅消失在黑暗尽头。
昭王府内,高泽取下情报,一刻也不敢耽搁,疾步送入净室。
净室内药雾氤氲,他隔着云母屏风低低唤了声“王爷”,就见浴桶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水珠顺着冷玉般的指节滚落,淅淅沥沥,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高泽垂首奉上密函,余光瞥见水面漾开的暗红血丝,心头骤紧。
徐正扶着桶沿直起身,“血纹已退,情况比想象中好一些,只是……”偷眼扫一眼他手中的纸笺,“王爷这两日务必好生静养。”
陆乘渊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退下吧。”冷厉的目光掠过纸笺上的内容,他将纸笺浸入凉透的药汤,起身抓起屏风上的衣物,吩咐道:“备马,进宫。”
*****
星月无光,寝殿内,龙涎香袅袅浮沉。
景瑄帝半散着发,未及一月,竟已华发丛生。他斜倚在龙榻上,半阖着眼道:“明日便是知砚与南星大婚之日,你此时求见朕,会不会太晚了些。”
陆乘渊微微一揖,“回陛下,若臣还未想通,就不会今日才来了。”
景瑄帝缓缓睁眼,“既如此,你急着来做甚么,何事不能待明日早朝再奏?”
陆乘渊呈上一卷文书,“朱雀街暴民已尽数收押,经查皆非谣言源头。臣欲请旨,三日后午门问斩,以正视听。”
景瑄帝悠悠扫了眼张公公呈递至眼前的文书,“这就是你给朕的交代?”
声音不疾不徐,难辨喜怒。
陆乘渊垂首道:“陛下明鉴,谣言一日不止,朝野一日难安。”
“杀便杀罢。”景瑄帝以指抵额,轻叹一声,眉间沟壑更深,“此事着实令朕头疼。”
“谢陛下。”陆乘渊沉默一瞬,转而道:“不过于此事,臣尚有一疑。”
景瑄帝微微擡眼,屏退了殿内侍从。
陆乘渊方低声道:“审讯时,臣听闻先帝曾留有一道血诏……不知陛下可知此事?”
话音落,景瑄帝眼睑一跳,语声陡然转厉,“你怀疑此事与那个废物有关?”
陆乘渊微一颔首,“前废太子虽囚于罪思堂,但毕竟没死。当年陛下虽肃清乱党,然十年太平忽起波澜,难保不是尚有余孽未除。陛下试想,家父虽战功彪炳,终究只在军中有些声望。而今谣言起于四方馆,闹事者多为文士。臣不得不怀疑,是有人想借此机会,逼陛下谢罪,好以替前废太子平冤为由——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