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绝笔（1 / 1）

第390章绝笔

此般时刻的孟府。

犹记得六年前，谢家朝的一场胜仗将战俘从北兰城里押送回来的路上，孟兮从偷偷地将芸儿从奴隶车里放出来，趁着把守的人不注意，他带着她去后山的河水里洗澡。

哪怕河水很凉，却能洗刷掉连日来的泥泞，芸儿为此十分开心。

孟兮便在岸边为她守着，那会儿的他们两个都只有十三岁，无论是在北兰城里，还是在囚车上，孟兮都很在意这个同龄的姑娘。

她与自已年岁相仿，却遭遇家破人亡、背井离乡，孟兮因此而心生怜悯，并在她洗干净了身子上岸穿衣时，非常坚定的同她说：“你现在没了依靠，但可以靠着我，虽说你我素昧平生，可从此以后，你有我，便不必担心会被旁人欺负了。”

他也不知道自已为何会单单对她这样好，或许是她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又或许，是她柔弱的样子激起了他的保护欲。他沈止将自已挂在自已脖颈上的玉符摘下，蹙着眉心对她说：“我给你戴上。”

芸儿红着脸，任凭他将那玉符的链子绕过她的颈，坠子垂在她胸前，是观音菩萨。

他亲手扣上了链子，手指滑过她裹着衣料的锁骨线条，“观音菩萨护着我，她也会护着你的今后。就算你我日后会分开，可我也一定会去找你的，有这个做信物，我就能找到你。”

芸儿轻抿着唇，感动地点了点头，她那时还不会说中原话，是用北兰语回应他：“好，我信你。”

如今却再也等不到了。

她的头垂落下来，孟兮怔怔地望着她，走上前去掀开她的面纱，脸上的疤痕清晰可见，他忽地失笑，“你果然不是她，芸儿的脸上没有疤的，你休想骗我。”

然而玉符链子从她脖颈里掉出来，孟兮认得那观音菩萨的样子。是在顷刻间，他已顿悟一切。

孟兮晃了晃她，拍打她，说你醒醒，给我把话说清楚。

可她已经死了。

什么都没用了。

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响，孟兮神情呆滞地转头去看，只见崔钰跪在地上，望着眼前的一切，他泪流不止：“迟了，终究是迟了一步！副队长，她是当日在船上救你的人，芸儿是她的乳名，她不愿告诉你是因为当年的燕山卫害她家破人亡，她恨你！”

“她又觉得没了容颜，配不上你，她只想你记得她最美的那一面……”

“兰芯是与她一同随船的侍女，为了荣华富贵而冒充她，甚至逼她做填房……副队长，害夫人的是兰芯，不是她啊！”

孟兮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回头，坐在芸儿面前，久久凝视这她低垂的脸。月光透过暗房的小窗打照进来，将她的脸颊勾出惨淡白光，连同她胸口前的那颗玉石坠子。

突然之间，孟兮像是失了心似的，猛地爬过去将芸儿紧抱在怀里，再紧一些，几乎就要将她整个人嵌入他的胸腔中。

然而绝望与悲痛渐渐冲破了他的身体，化成无尽悲鸣，他先是放声大笑，紧接着又痛心大哭，最终咬牙切齿起来。

“你为何不告诉我……你为何不认我……你宁愿这样……你究竟是为何……”

孟兮就这样死死地抱着她，却全然不知，她也是曾想要与他相认的。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当日誓言再也无法实现，茫茫黄泉路上，她怕是要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