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天下局(2 / 2)
东晋的战略,在谢安的掌控下,转向了更深沉的隐忍和布局。
第三幕:流亡中
凛冽的寒风中,一支残破不堪的军队,正在太行山麓,艰难地向南行进。
队伍人数已不足两万,人人带伤,衣甲褴褛,旗帜卷曲。
沉默中,透着一股死里逃生的疲惫,和未散的惊悸。
这正是从邺城,奇迹般突围而出的冉魏政权,最后的核心力量。
冉闵骑在一匹抢来的、同样瘦弱的战马上。
他的明光铠上,又添了几道新的创痕,脸色因失血和疲惫,而显得有些苍白。
但那双眼睛,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只是这火焰深处,多了几分审时度势的阴沉。
黑狼骑损失不小,但仍保持着,相对完整的建制的和战斗力。
此刻担当着护卫和断后的职责,如同沉默而警惕的狼群,散布在队伍四周。
慕容昭随军而行,她利用有限的草药和精湛的医术。
尽可能地处理着,将士们的伤势,但物资的匮乏,让她秀眉紧蹙。
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轻松,身后的邺城可能已然沦陷了。
他们突围后不久,慕容云虽未敢追击,但重新封堵缺口,邺城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并州故地,也被燕军牢牢控制,北返无望。
关中苻生虽死,但新君苻坚态度不明,且路途遥远。
中间隔着,慕容燕国的势力范围和大片混乱区域,西进风险极大。
“陛下,接下来…我们往何处去?”褚怀璧声音沙哑。
他清点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粮草,脸上写满了忧虑。
冉闵勒住马缰,目光投向南方,那重重山峦之外的方向。
他的脑海中,飞速权衡着所有的信息,慕容恪北返、苻坚上位、东晋偏安…
“去河南。”冉闵的声音低沉而果断,“南下,渡过黄河,去荆襄之地!”
众人皆是一惊。河南、荆襄,那是东晋的地盘!
虽然东晋与冉魏,名义上都是汉人政权,但关系微妙,甚至充满敌意。
冉闵称帝,更是东晋无法容忍的,僭越之举。
“陛下,东晋朝廷,恐怕…”
董狰瓮声瓮气地开口,他本能地不信任,那些江南的士大夫。
“他们比慕容恪和苻坚更弱!”冉闵打断他,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慕容恪要我们的命,苻坚心思难测,唯有东晋!”
“他们内部士族倾轧,武备松弛,北伐屡屡无功,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他顿了顿,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而且,别忘了,朕手里还有‘汉’字这面大旗!”
“朕是诛胡的英雄!去了江南,百姓和那些不得志的寒门武将,会如何看?”
“谢安、桓玄那些人,难道就真的铁板一块?”
他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这是一步险棋,却也是绝境中,唯一可能盘活死棋的招数。
“我们去荆襄,不是去乞降!是去借地!是去搅动风云!”
“他东晋若识相,便给朕粮草地盘,共抗胡虏!若不识相…”
冉闵握紧了双刃矛,煞气凛然,“就休怪朕顺势而下,夺了他司马氏的江山!”
“这华夏正统,未必就不能姓冉!”疯狂,大胆,却又带着某种扭曲的逻辑。
南下荆襄,利用东晋内部矛盾和自己的“英雄”光环,寻求一线生机,甚至反客为主!
“可是…粮草…”褚怀璧依然担忧。“抢!”冉闵毫不犹豫。
“沿途坞堡、胡人部落、甚至东晋的边境屯田!”
“我们现在是狼,要活下去,就得咬人!董狰!”董狰策马上前,无声抱拳。
“你的黑狼骑,就是先锋!为大军开辟道路,获取补给!”董狰重重捶胸,表示领命。
决意已定,这支残军调整方向,带着最后的疯狂和野心。
如同扑向南方灯火的飞蛾,又如同试图闯入羊群的饿狼。
朝着黄河,朝着荆襄,开始了前途未卜的南下之旅。
第四幕:药去疴
长安,未央宫偏殿,灯火通明,彻夜不熄。
与龙城的病弱、建康的清谈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务实的气息。
正在对病入膏肓的关中大地,进行着刮骨疗毒般的手术。
苻坚和王猛几乎是不眠不休,苻坚负责决策和支撑,提供无条件的信任和权威。
王猛则负责,具体的诊断、开方和执刀。
堆积如山的文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又被新的紧急公文迅速填补。
王猛的处理速度惊人,他的批示往往只有寥寥数语,却直指核心,雷厉风行。
“北地郡豪强李氏,抗旨不尊,隐匿田亩,殴伤税吏?批:查!”
“若属实,主犯槛送京师,家产充公,土地分予佃农!郡守监管不力,革职查办!”
“原苻生宠臣,光禄大夫,暗中串联,诽谤朝政?”
“批:证据确凿,不必审判,即刻下狱,赐白绫!其党羽名单,交由冰井台核查。”
“陇西急报,羌人部落首领姚苌,收拢苻生溃兵,已达数千,动向不明?”
“批:令安定太守苻丕密切监视,遣能言者示之以恩威,试探其意向。”
“暂勿刺激,以防其狗急跳墙或投奔西边。”
“京兆地区春耕在即,然耕牛、种子奇缺?”
“批:开放皇家苑囿,牲畜充公,分发农户!府库拨付专款,向外地购换粮种。”
“令各级官吏深入乡里,督导春耕,有怠惰者,严惩不贷!”
一道道指令,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落下,切除着苻生时代的毒瘤。
同时又艰难地,试图为这片土地,注入新的生机。
宽仁与严酷,怀柔与铁腕,被运用得淋漓尽致。
苻坚看着王猛操劳的身影,心中既感欣慰,又充满压力。
“景略,如此手段,是否过于…酷烈?恐招致怨望。”
苻坚看着一份,关于处决前朝佞臣的名单,微微皱眉。
王猛头也未抬,笔下不停:“陛下,乱世重典,沉疴需用猛药!”
“此时人心浮动,奸佞未清,若不行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则旧弊复生,新政难行。”
“今日之酷烈,乃是为了明日之长治久安。”
“些许怨望,不过疥癣之疾,若纲纪不立,才是心腹大患!”
苻坚默然,他知道王猛是对的。
只是这过程中的血腥和阵痛,让他这个以“仁德”自诩的君王,心中难免有些不适。
“西边…还有那头狼主…”苻坚又将一份冰井台关于西域最新动向的密报推给王猛。
王猛扫了一眼,面色凝重了几分:“此乃心腹大患,远甚慕容、冉闵。”
“然当务之急,是内政!内部不稳,何以御外侮?”
“我已加大派往河西的探子数量,并令陇西、天水诸郡。”
“加固城防,广积粮草,坚壁清野。待关中稍定,必全力应对西陲之危!”
他的策略,极其清晰,先安内,再攘外。
集中所有力量,以最快速度,稳定关中这个基本盘。
消化苻生死亡,带来的政治红利,整合力量。
然后才能有资格,去应对来自慕容燕国、流亡的冉闵。
以及那最可怕的、西方的那头“狼主”。
“陛下,”王猛终于停下笔,看向苻坚,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给我一年…最多两年时间!两年之内…”
“必还陛下一个府库充盈、法令畅通、可战之兵十万的关中!”
“届时,无论东出、北伐,还是西征,我大秦皆有底气!”
苻坚看着王猛,那因极度疲惫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惊人斗志的眼睛。
重重地点了点头:“朕信你!一切,有劳景略了!”
君臣二人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心,和那沉重无比的责任。
长安的新棋手,正以超凡的毅力和智慧,努力稳固着自己的棋盘。
他们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或许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多。
天下的棋局,因为苻生的意外出局和苻坚的上台……
进入了更加复杂、也更加凶险的新阶段。每一步,都关乎国运,关乎存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