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2 / 2)
夜里,鸿宁殿。
华灯初上,殿内金碧辉煌,金丝楠木案几上,摆满了各式的山珍海味,雕盘绮食,令人垂涎三尺。
沈云鸾站在祁钰身旁,从中央向下看去,面前的舞姬们个个衣着华丽,模样也妖冶动人,拧着水蛇腰,不停地暗送秋波。
她余光看了眼那些臣子,有的心猿意马,有的则正襟危坐,因着君王在场,故而都收敛着心思。
九公主和祁骁坐在一边,却中间隔了不少人,前阵子他们发生了个插曲,祁骁要容倾给他擦靴,九公主不肯,二人闹得非常不愉快,此刻也很不得劲。
按照九公主原话是:“他祁骁不过是个草包王爷,仗着这些年有皇兄的厚待,才混到了如今地位,要本宫的人折腰,凭什么?本宫的母妃可是妃位的,他母妃是个洗脚的美人!”
沈云鸾心里也奇怪,祁钰似乎不看中祁骁的能力,明知道他水平有限,神经粗枝大叶,却依然给了他很多赏赐与权势,地位更是水涨船高,这究竟为了什么?
祁钰淡然无言,只浅酌了几杯,他面容依旧冷然,居高临下地坐着,眉眼落落穆穆。
可沈云鸾注意到,这人的玉指轻轻点在桌面,好似有些不耐。
似乎感觉到视线,祁钰的指尖微顿,回眸瞥了她一眼,眼神映出背后的一豆灯火。
沈云鸾垂眸敛袖,作观音菩萨状。
心里却开始不规则地乱跳。
这动静极为细小,可祁钰身为君主,自然无时无刻都在引着臣子们的注意,故而即便是简单的举止,也叫大家暗自揣测起来。
为首的舞姬眉眼与沈云鸾略微相似,见此仿佛心有所感,眼角眉梢都浮动起来。
“陛下,陛下雄才伟略,实乃英明圣主,而今景国已灭,不知对宫墙内的旧民们如何处置?”谢訇突然道,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沈云鸾身上,神情好似不善。
歌舞暂歇,舞姬乐师都退到一边去,臣子们你看我,我看着你,眸中讳莫如深。
沈云鸾眉心紧蹙着,心里头略微烦闷。
说实话,陪侍帝侧这么长时间,最初臣子们对她的存在,虽说面露不善,可却碍着君王,从来不敢真的表露。
唯有这位丞相,自始至终都好似与她针锋相对,这次本该是君臣相乐的宫宴,他竟然提了这事情,直接叫沈云鸾难堪起来。
莫不是谢訇当真信奉非我族类,还是说想借此机会表明自己,是个时刻谨记国事的贤臣?
“谢丞相,今日是私宴。”祁钰点到即止,冷眉冷眼间凛然如冰,墨袍宽大垂落,被风吹得泛起涟漪。
谢訇颔首低眉道:“是,微臣原不该提起此事,只是听闻陛下似乎想令户部去帮景国旧民撰册户籍,微臣实在担心,贱民矫情饰貌,假仁假义,实不该如此宽待。”
沈云鸾气息一沉,她听说过祁钰对于前朝的举动,办理户籍一事已在进展,只是展开来有些许麻烦,最近他日夜繁忙也是为此。
祁钰擡指看着玉杯,几丝冷意浮上眉宇,淡声说:“那丞相以为当如何?”
谢訇眸光闪烁,苍老的面容忽而缓和起来,低头道:“陛下息怒,微臣只觉得,此事应再过几年。”
祁钰放下酒杯,凤眸里晦暗不明,唇角那点弧线衬得他面容凉薄,便是这般如火如荼的场面,也不能侵染他半分的冷傲。
席间瞬间气势威压,不少经不住吓的,已经双肩颤抖起来。
帝王没有发话,臣子们也不敢擡头了,有些含了口酒水,这下吓得都不敢做吞咽的动作,生怕一个不慎,触怒龙威。
电光火石间,沈云鸾看见祁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席而去了。
君主怫然离去,做臣子的虽然松了口气,心里却愈发沉重了。
丞相谢訇低垂着头,闷不做声地饮了杯酒,沧桑的容颜又衰败几分,他能感觉到,自己自小教导到大,侍奉多年的君王,已经越来越不能容忍自己了。
沈云鸾本想跟着祁钰离开,可青石喊住了她,让帮着再看着点宴席。
祁钰喝了不少酒,此刻下去一来是为了免得酒劲上来,下重手惩治了谢訇,一会儿收拾起来麻烦。
一来是为了消火,他热得很,想回来洗个冷水澡。
酒意凶悍,头也微醺起来,身体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起,如潮水般翻腾着,让人躁得慌。
可谁料才入了浴房,便看见个熟悉的人影。
她半侧着身子,冰肌玉骨,美人背勾惹又招摇,光看背影都叫人色授魂与。
祁钰脚步顿住,眸子里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