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2 / 2)
“要不,再晚一些时候回景国吧?”沈云鸾不由得说道,总觉得让他带着伤,心里于心不安,更何况这还是为救她所受的。
马场的变数事发突然,她也未曾想到会突感不适,更加意想不到,祁钰竟然会不顾自己,从马上跳下来救她,时至今日,她每每想起,心里仍旧五味杂陈。
“此事宜早不宜迟,西北戎狄处,朕刻意放出消息,三皇子沈明约莫也知道了废帝沈复身死,朕又说要另立新君,他必定焦急又激动,只想着先入为主,若是让他抢先,只怕后面的局势会难以掌控。”祁钰轻声说,眼睛半阖着,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
“你说的有理……”沈云鸾喃喃自语道,全然忘了称呼陛下。
祁钰忽而眉眼笑开,擡指刮了下她的琼鼻,意味深长说:“原来这样能让皇后对朕放下戒备,早知道朕就是被马蹄多蹋几下,也是心甘情愿的。”
沈云鸾好半天明白过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脸色猛然一僵,心底某个角落猛地收紧。
她……不能再为这人心动,尤其是眼下,未来他们还要兵戎相见。
她决不能再心动,要守好自己才行。
“再来几下,只怕臣妾要被前朝弹劾死了。”沈云鸾玩笑说,可目光真落在他的伤口处,又不自觉变得柔软内疚。
“现如今,何人胆敢置喙朕的皇后?”祁钰挑眉道,语气霸道轻蔑。
沈云鸾眼睫轻颤,自他闹出冥婚封后,上至群臣百官,下至民间百姓,已无人胆敢说她半句不是,每每议论,都是说帝后深情。
民间更是大肆渲染,将莫须有的东西凭空捏造,只差将她和祁钰塑成有三世姻缘的眷侣,此生都是为了再续前缘。
沈云鸾啼笑皆非,觉得这种事情荒谬不已,可祁钰听了却龙心大悦,时不时夜里要与她说上几折。
近来因着祁钰的伤,他们很少亲近,祁钰却莫名其妙变得小心许多,不知是否因为在马场时的插曲,他如今隔三差五便要来问宫人,自己这边什么情况,夜里也总是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压到了她。
沈云鸾满脑子都是景国的内政,实在匀不出心思去管这个,现在唯一能让她分神的,只有祁钰的伤了。
“云鸾,别心急,很多事情,朕都可以慢慢教给你的。”君王圈她入怀说,耐心地将那些复杂的内容再陈叔一遍。
沈云鸾脸上泛起红晕,感觉到他灼热的鼻息燎在耳侧,于是情不自禁心跳漏了一拍,却费力稳着自己的慌张。
祁钰敛眸含笑,深邃的凤眸看她许久,随后低头浅啄一下那红得滴血的耳垂。
……
小寒这日,沈云鸾终于踏上了返回景国t的路程。
沈月和其他旧宗室在另外的马车里,而她则和祁钰呆在一起,帝王神情专注地在看奏折,她则情不自禁掀开帘子,遥望的外面的景色。
皇城距离身后越来越远,百姓夹道跪拜着,不知过了多久,后方再也看不见那朱红的宫墙。
雍景大桥与直道的事情,祁钰在几日前突然宣布,这让朝野震惊不已,唯有户部与工部的尚书神情镇定,显然这事情他们知情,也得了令去着手实施。
即便如此,可当沈云鸾真的直面这两项巨大的工程,她仍旧止不住感叹与担忧,虽然距离彻底竣工还需时日,可即便是勉强派上用场,也已经能容纳许多车马了。
祁钰,他当真是计深虑远。
当沈云鸾坐着马车,行过雍景大桥时,她看着波澜壮阔的湖面,想起那年乘船被带离景国的时候,当时她与祁钰闹得正凶,彼此之间谁都不肯退让,君王的雷霆万钧让她畏惧,可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又让她不肯服软低头,以至于两个人见面便是激烈的争吵。
再回首,沈云鸾忽然回眸,瞥见那昔日杀伐狠绝的帝王,此刻单手支着下巴,神情懒怠地低头看奏折,日光拢着那眉宇间,墨袍都仿佛泛上层微光。
忽然之间,她觉得有点荒谬的可笑,自己应该怎么也想不到,当年被强行带走时,她和他吵得那样凶,几年后竟然是彼此相伴着,又回了景国。
“怎么了,这么看着朕?”祁钰察觉到目光,擡眸望来,瞳仁里深邃无比,好似浮动着款款柔情。
“没什么,觉得有点儿说不出的古怪。”沈云鸾喃喃道,莫名叹了口气。
“古怪?身子不适吗?”祁钰问道,跟着便想过来,他的肩伤还没好完全,因着动作剧烈拉扯到伤口,眉心瞬间紧蹙一下。
“没有,就是心里觉得有点奇怪。”沈云鸾赶忙说,脑子还没反应,人已经主动凑了过去。
祁钰眼里迅速拂过笑意,唇瓣勾了一下,瞥见外面翻涌的潮水,似乎也心有所感。
“若是当年,朕早知道该如何待你,咱们之间也不会平白蹉跎这么久,浪费那么多的时间。”他低声道,眉眼拢着叹息,声音低微下来。
“陛下后悔过吗?”沈云鸾玩笑说,并不指望得他的懊恼。
可谁料,祁钰定定地深望住她,神色有难以言喻的情愫,眸光意味不明,眉目之间笼罩着几分失落。
“后悔。”他终究低叹道,认命似的埋首在她颈间。
沈云鸾,心底有一丝苦涩开始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