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雪(2 / 2)
她没话讲了。
大概是从前这方面教育缺失的缘故,许珈毓对自己身体变化,很不上心,第一次和他做过之后,江泊雪有问过她:“你生理周期是什么时候?”
她愣在那里,一无所知:“我,我不知道呢……”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江泊雪露出那种目光,些微的错愕,惊异,可能都有点。
他皱着眉问:“你不知道你自己生理期什么时候来吗?”
许珈毓彼时陡然蒙上一种羞愧。
不是羞愧于和他谈论私密话题,而是他的态度,他理所当然,却让她觉得无所遁形的语气。
她在那时候,几乎是一瞬间,联想到更远的事,她教育缺失很小失怙,而他是健全的。
他受到的教育,两性知识,是完整而详尽的,因此在面对她时,他显得那么游刃有余。
她不一样,她的生活混乱窘迫到,她一度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法好好照顾。
大概是见她一副完全傻了,眼眶有逐渐泛红的趋势,江泊雪止住惊讶情绪,和缓道:“没事,有可能是不准所以记不住,我找人给你调理一下身体,你从下个月开始记一下。”
他的确这么做了。
哪怕第二个月,许珈毓自己都忘了这回事,他却帮她记住了。
一连验证了几个月,直到江泊雪发现她生理期没有不准时,才稍微放下心来。
半年后有天,许珈毓抱他,踮脚吻他下巴,被他扯着衣服稍稍移开的时候,她有些小心翼翼问:“怎,怎么了……”
为什么不亲了。
男人言简意赅:“你生理期这两天要来,不做了。”
当时他已经有反应了,身下蛰伏阴影,许珈毓觉得惹祸了,想起他的话,又难免震惊。
“你,你记了半年啊?”
他眉一挑,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不然呢?”
靠她?
做到一半发现出血了怎么办,她根本不晓得这种事多危险。
许珈毓心脏有一瞬间的停跳。
很多年后,她回忆起和他在一起的每个时刻,都会莫名想到这一天。
不是最浪漫,甚至什么满怀少女情怀的惊喜都没有,她只是照例窝在他家,他在书房办公,她特别无聊,躺在旁边的地毯上刷视频。
刷到一半想爬起来亲亲他,却被他拽着衣服扯远:“你快要生理期了。”
“不然呢,我不记你记?”
……
那个普通午后的时刻,在很多年后,都成了一道回忆的门槛。
在伦敦时候,并非没有大批男生向她示好,各种类型都有,各种爱慕她的理由,她也都听过。
可是许珈毓听罢,只觉得兴味索然。
有一次,很偶然的一次,学校小型酒会,她喝了点酒,独自在吧台坐着意兴阑珊。t
她是很美的,内在像建造起一座高墙,疏离冷漠,愈是如此,愈发激起男人本能的占有欲。
对方是同年级不同系的留学生,家里应当非常富足,染银色头发,穿耳洞,耳骨处三枚银色耳钉。
领带松松挽着,衬衣扣解开两颗,露出小片胸膛,配合着他一张还算周正的脸,倒是不难看。
男生走过来给她倒酒:“小姐,喝两杯?”
许珈毓正愣神,眼睁睁看他把她的酒杯倒满。
她不是很想搭理,因此,每一个话题都答得敷衍。他像是看不出来一样,还要和她聊。
后来,不知道聊到什么,牵扯出感情问题。
男生目光暧昧地扫了一眼她胸前:“你之前有过男人啊?”
许珈毓一怔,不知道他这个“有过”是怎么定义的。
她从来没拥有过谁,名义上的也没有,她和江泊雪,他们只是睡过。
他是谁谁谁的未婚夫,等她回国,他或许已经变成谁谁谁的丈夫,谁谁谁的父亲……总之不会是她的。
许珈毓木然片刻,摇了摇头。
银发男生了然笑笑:“你不会要说你没谈过恋爱吧?”
许珈毓低声:“没有。”
他这回真的露出震惊表情:“靠,你是处啊?”
很不客气的语气,打量她的目光,让许珈毓觉得她好像一件商品,他们有钱人随便挑挑就能捡走。
无论是谁都一样,他们永远只爱她的样貌,身体,为她高不可攀,最后又委顿尘泥的模样,而用有一种凌虐般的舒爽。
许珈毓没回答,手指无措揪紧膝盖上的包,想走。
抿唇片刻,她突然鬼使神差问出一句:“你从前有过女朋友吗?”
对方无所谓道:“有啊,很多。”
她紧张地做心理建设:“那,你会记她们的生理周期吗?”
银发男一愣,觉得她挺奇怪的:“记那个干嘛?”
许珈毓慢腾腾吐字:“你和她们……的时候,如果正好撞上生理期,不会很,尴尬吗……”
那是她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男人讲起这种话题,许珈毓心被屈辱揉烂了,只觉得羞耻。
然而对方却说:“不觉得啊,有什么尴尬的,浴血奋战也挺刺激的啊。”男生得意地挑眉,“有过这种经历,能吹一辈子的好不好?”
她觉得眼前有点模糊了,声音也开始变得艰涩:“可是这样很危险。”
想起很久以前某个人的话,她断续道:“就像不做措施一样,会对女生的身体……”
“这有啥危险的,她那血不本来就是要排出来的吗?我还没嫌脏呢……”
“还措施,我靠。”男生惊讶瞪大双眼,觉得遇到疯子了,“你跟我上床不会指望我戴套吧?那个很不舒服的,真的我不骗你,宝贝儿,你也会没那么爽的……你吃药呗,费用我可以报啊,我挺负责的。”
“后面要是万一怀了,打胎费用我也能报啊……”
许珈毓没听他说完,拎起布袋走掉了。
那天下午伦敦暴雨,她有一场经济学概论的考试,最后十道简答题,问市场宏观调控方面的知识。
她对着卷面,大脑一片空白。
那瞬间,她像是不认得那些字母单词了一样,文章题干在她脑海里绕啊绕。
笔尖落在纸面上,英文的卷面,她只写出四个中文字体——
“我想回家”
她想回家……
真的很想回家……
她知道错了,为此也付出了代价,成年人要为选择负责,那么她认栽。
她得认输。
她得承认,是她心态差也好,承受能力差也好,什么都好,随便怎么说……
她耗不起了。
她不想纠缠他了,随便他爱谁和谁结婚,她可以一辈子不进临海不靠近他。
能不能让她回家。
在这里多待一天,她就要疯掉了。
春末夏初,太阳直射的午后阶梯教室,东南角后排,突然传出一声极小声的呜咽。
教室里,所有正在考试的学生回头,甚至连讲台处,监考老师也擡眼张望——
他们看到,教室后排,那个漂亮得很出名的亚洲女生。
正捏着空白一片的试卷。
……大颗大颗,眼泪滚落。
*
他后来还是没直接进去,许珈毓躺在床上眨眨眼,歪头逗他:“其实我也挺想生宝宝的。”
江泊雪看她一眼,毫不留情:“不备婚了,不备孕了?”
“……”
“还是你挺想挺着肚子穿婚纱?”
那多恐怖啊,她坚决不可能!许珈毓看他跟看鬼一样,扭到一边,拼命摇头:“不要不要,那很丑的。”
他笑了:“你还挺要好看。”
最后是从他大衣内袋里翻出几片,还是当时许珈毓放的,他不知道她当着他面,给他口袋塞这个干嘛。
也没数,就一直放着了。
江泊雪拆了一片戴,她默默趴到床边,认真数数。
被他逮住了翻过身来,捏着她下巴吻道:“能不能专心点?”
许珈毓哼哼唧唧:“我还没数完。”
“数什么?”他微微挑眉,很快就明白,“查岗呢?”
许珈毓:“……”
她别扭心虚不敢讲话了。
江泊雪真笑了,一半是被她气的,剩下的是真觉得她脑袋里面,一天天都在想什么东西,怪可爱的。
“你觉得我在外面乱搞啊?”
许珈毓手指搭着他肩膀,支支吾吾:“没,没有……”
他哦一声:“没有,那你数这玩意干嘛,数着好玩?喜欢玩?”
许珈毓真是千恩万谢,她终于找到个台阶下,连忙点点头,眼巴巴讨好:“我就是数着玩的,你别生气……”
他攥住她手,细得他一用力就能随:“这么喜欢玩?”
许珈毓缓慢眨眼,慢吞吞地:“嗯。”
他的手带着她往下:“那你帮我戴。”
“?”许珈毓要骂他了,“你王八蛋啊!”
江泊雪还很有理由,一手撑着床沿,另只手伸出来,给她看腕上的疤痕,正好是他右手。
“好痛,戴不了。”
许珈毓小声地抗议:“那你另只手戴。”
“哦。”江泊雪面无表情,“那我撑不住床了,你想被我压着?”
她一点也不想!
许珈毓气哼哼,不情不愿给他弄完了:“这下行了吧!”
江泊雪低眉笑:“行。”
他单手捏着她后颈揉了揉,她像只乖顺敏感的小兔子,很快就眼睛红红,讲不出话来了。
他垂首,亲亲她水蒙蒙、潋滟的眼睛,推高她裙摆:“乖乖,腿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