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雪(1 / 2)
忽如雪
翌日清晨,除夕,许珈毓很早就醒了,眼睛都还没睁开,觉得腰腹间被力道箍着,她低眸,看见条结实的手臂。
房间还是黑的。
许珈毓懵了会儿,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给宋夜发消息。
她这几年都不知道林秀家的事,程斌出狱后应该找了份工作,可想也知道,他有案底,工作必然不会太好。
程茵茵是个娇娇女,受不得委屈,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要争人风头。
她上面还有个大哥。
许珈毓记得三年之前,林秀就因为要给程颂买房子的事和她吵过无数遍。
他们从前靠着刚上大学的许珈毓,一笔一笔寄钱回来“还恩情”,现在失去了这项经济来源,程斌又下岗失业。
应该过得很拮据才对。
无事不登三宝殿,许珈毓不觉得林秀是真心想问候她,没事干和她谈亲情的。
她想问问这家人最近出了什么事。
很快,宋夜发消息过来说:
【你问他们?那一家倒霉着呢。】
许珈毓看明白原委。
程斌很早就失业了,现在是无业游民,除了每天跟他以前厂里的弟兄喝喝酒、打打牌,几乎无事可做。
林秀一直喊他去找工作,起码混口饭吃,可谁看得上他。
倒是有次,程斌有了机会,是从前厂里的一个大客户,跟他有点交情,之前生意也都是程斌牵线搭桥,对方觉得这段关系还能继续合作下去。
不过那老板有个缺点,很好色,年轻还没起家时,就很喜欢玩小女孩。
后来结婚了,靠着丈人家翻身,却依然没改这个臭毛病,外面彩旗飘飘。
那老板说最近想换换口味,小女孩太嫩了,有些苞都没开,到床上只会哭,搞得他都萎了,一点意思没有。
程斌是个人精,立马听出来:“那您要什么样的?”
那老板眯眯眼说:“程老板办事我放心,我就喜欢那种胸大腰细,一看就是被男人……”
他后面表情晦暗笑了两声。
程斌就懂了:“我倒是突然想起个人选。”
于是新年夜,就有了进警察局的事。
那老板人生头一次吃瘪,当然不乐意,嚷嚷着要单方面和程斌断,程斌本来就没钱,那是他能抓到唯一的靠山。
他没办法,后来想了想,竟然把主意打到程茵茵身上。
程茵茵是无所谓,那男的有钱,她说:“行啊,反正包我给钱就行。”
程斌松了口气,还觉得万事大吉。
后来有天晚上,程茵茵冒着雨哭着跑回来,程斌和林秀当时都睡了,没听见门铃响,程茵茵就在那哐哐砸门。
他们住的房子是老式小区,外面连廊连着,那点动静上下左右谁都能听清楚。
很快,大家都在程茵茵爆发的哭泣声中听出来。
原来那老板,不是中年硬不起来的问题,他根本就是个变态,毫无半点性功能,还非要拿花样和程茵茵玩。
他还有个癖好,就是喜欢看别人玩自己女人,经常利诱程茵茵陪他上司睡觉,他在一边看。
至于是不是真的只是看,这谁知道。
总之,程茵茵哭得很惨,声音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我再也不要陪那头死猪睡觉了!”
程斌面子上挂不住,骂她:“你能不能小点声?还嫌不够丢人是吧!”
他倒是也想哄,但这事确实是很骇人听闻,程茵茵好歹也是他亲生女儿。
后面是实在没办法,他让程茵茵忍忍,那男的年纪也大了,熬过这几年,什么房子钱啊不全是她的?
程茵茵不肯,她觉得程斌真是眼皮子浅,那男的又不是没老婆,现在只是想骗年轻小姑娘跟他睡觉,免费给他生小孩,她才不要呢。
她长得那么美,嫁给有钱人做阔太太都绰绰有余,怎么甘心当三啊。
程斌给了她一巴掌。
“你当你老子不知道你?你要是真不愿意,早跑回家了,就跟那个姓许的死丫头似的,装得贞节烈女,把老子告到警察局。”
“你现在倒是嚎丧装起可怜来了,不就是后面又嫌钱太少啊?”
程茵茵一瞬间脸色苍白如纸。
她爸说得一点没错,她就是这么想的,她也不是多嫌弃,反正给钱很多她就无所谓,但是那个死外地佬,居然后面还想玩三个人游戏。
给她一样的钱,一分钱不加。
程茵茵气死了。
她当即就夺门而出。
程斌林秀再得知她的消息,是在一周前。
程茵茵肚子大了,两个多月,问题是那小孩不是那老板的。
是他儿子的。
这件事被捅穿,必然是大闹一场,宋夜说,程斌家被人砸了,腿也被打断一条,整个家被砸得一片狼藉。
这个时候林秀问许珈毓过年回不回去。
心思昭然若揭。
许珈毓拿着手机足足看了三遍,才把事情看明白t。
她一点不想管。
她觉得那一家子都神经病。
正想把手机放回去,腰间陡然一紧。
背脊被贴着,许珈毓小腹被揉了两下,她闷哼。
男人手掌很大,一只手展开就能盖住她小腹。身后人微微喘气,掌心稍微用力,抱紧她。
许珈毓:“……”
她很想回身打他,被他抱着又动不了,而且她很难受,觉得骨头缝都很酸。
昏暗房间里,江泊雪声音磁沉,带着晨起特有的喑哑,很有质感:“你最好是安静点,乖乖。”
许珈毓气坏了,她耳朵很敏感,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好痒。
许珈毓:“你管我安不安静?”
他是管不了,江泊雪平静着说:“我是不管,但是后果你自己负。”
他说这话时还是闭着眼睛,眼睫微微垂落,面庞极英俊,又带着一丝冷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张多么冷漠禁欲的脸。
个屁啊。
许珈毓受够了,近在咫尺能打的,只有横在她腰上的手臂。
她狠狠拍了一下:“能怎么样!”
有本事就弄死她。
“不要打人,这样不礼貌,乖乖。”他还是很淡漠的语气,凑上去,蜻蜓点水般吻吻她后颈,紧接着是耳根,慢慢舔舐她耳垂。
女孩子耳垂都很冰凉柔软。
许珈毓眼睫轻轻颤抖,很乖,很漂亮的样子,就像只猫似的窝在他怀里。他鼻腔里是她的发香,亲着亲着容易失控。
江泊雪睁开眼,情绪稳定:“我说什么。”
她想打他。
“我听到你骂我了。”他笑,手臂搂紧她的腰,“在心里。”
“……”
许珈毓无语至极闭上眼睛。
*
再醒来已经是中午,窗帘被拉紧,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
只有电子时钟显示:10.23
许珈毓迷迷糊糊掀开眼皮,觉得身上忽冷忽热。
她揉着眼睛,看见江泊雪站在床前,拿着毛巾。
身下铺着干净柔软的被单,被子也是蓬松柔软的,没有半点欢爱后遗留的气息。
许珈毓揉眼睛的手一顿,哑着声音问:“我们在哪个房间啊?”
江泊雪头也不擡:“你房间。”
许珈毓懵了:“……为什么到我房间?”
他把热毛巾丢进水盆,言简意赅:“我房间床单潮了,不能睡,怕你着凉。”
寂静无声。
片刻后,许珈毓偷偷摸摸缩进被子里,打算装死。
耳边响起一声低低地笑:“怎么最近这么敏感,以前不这样的。”
从前其实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并且不在少数,可也不至于到床单不能睡的地步。他不知道她最近为什么,身体敏感得很夸张。
他稍微碰一碰,她就会开始发抖。
没有几下就会哭出来。
女孩子是不是神奇的生物,他不知道,也没有尝试过别人。
他只知道他家这位,确实是很可爱很神奇的,浑身看着没二两肉,怎么那么能哭,身体水分够吗?
他缓慢动作,就是为了看清楚,被单是怎样一点点颜色变深,逐渐向四周蔓延。
可是那时候她同时也在哭,眼泪像水龙头开闸,不要钱似的往外面淌。
她不会觉得缺水吗?
江泊雪有段时间,都很担心她会脱水而死。
尽管有时候克制不了,是真的会一瞬间产生一种把她弄到死的想法。
可他还是挺舍不得的。
他把人抱起来,让她靠着他给她喂水喝:“渴不渴?”
许珈毓很乖地点头,说:“我以后不要大早上跟你睡觉。”
她说得一脸认真,江泊雪只觉着听得好笑,唇角微微勾起来:“为什么?”
许珈毓捧着杯子,有点怨念地控诉他:“你不讲信用。”
他人生到现在,头一回听见有人用不讲信用来形容他,异常新奇:“我怎么不讲信用?”
许珈毓不想理他:“你说速战速决的。”
平时也就算了,可是今天除夕,他们还要去买东西呢。
江泊雪垂眼看着她,觉得挺好笑:“我这还不算速战速决吗?”
他算个屁。
许珈毓:“我五点钟醒的。”她拉过他手腕,指着腕表说,“你看看现在几点?”
时钟很不给面子显示将近十一点。
江泊雪安静看了片刻,最后擡手,拧动齿轮,把时针停在七那一格。
“七点多,也还好吧,毕竟我身体还行的不会射那么早。”
“……”
许珈毓真的目瞪口呆,他现在已经是为了跟她睡觉,开始学不要脸了?
“你……”她指着他,半天说不出来话。
最后气鼓鼓狠狠殴打了下被子。
因为打他还费手,他肌肉练得很好,她手疼。
而且最关键是,她觉得像江泊雪这种人,打他说不定能把他给打爽。
算了,忍一忍吧。
但是想想又觉得,这样也显得她脾气太好了点。
许珈毓本来躺倒在枕头上,又撑着坐起来:“我不服。”
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江泊雪低低笑起来:“那你要怎么样?”
许珈毓:“我亏了。”
她怎么就亏了,江泊雪侧过身体揽着她,准备听她高见:“嗯?”
许珈毓说:“我以前跟你睡觉,我还有钱拿,而且我还不用提供情绪价值,你特别冷漠冷酷到底睡完扔下钱就走人,这样特别好……你看看你现在呢。”
江泊雪脸色忽然变得晦暗。
他低着嗓子,轻轻重复一句:“嗯,我现在。”
特别不好,是这个意思吧?
他开始反思是不是做得太过分,否则怎么会让她产生那样的想法,觉得现在的生活,甚至不如以前。
他看着她眼睛,没想过这可能是玩笑。
可能只是她故意在跟他撒娇,因为他早上把她弄痛了,然后她只想嘴上讨点便宜。
他不那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