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雪(2 / 2)
他当时让她放温了再喝。
……现在她倒了是怎么一回事!
江泊雪真是一瞬间血往脑门上冲,太阳xue狂跳,额角青筋都爆起来了。
“怎么回事?”他两步走过去,气笑了,“你能给我解释解释?”
许珈毓傻了。
他不是在开会?而且开完会这么累,他不是应该去睡觉?
他他他,他也没说要过来啊。
早知道她换个时间倒了,原本她是打算努力喝一下的,但是放常温要放半天,她有点困,没撑住就睡着了。
醒过来之后,药是冷了……就是难喝得根本没法入嘴。
她又怕明早他要来收碗,只好半夜下床,把药毁尸灭迹。
小房间没有附带的卫生间,许珈毓干坏事心虚,不敢出去,只得霍霍房间里的花。
江泊雪压着火气:“解释。”
“……”
“你跟我养的花有仇?”
“没有……”
“那你在做什么?不想喝药就倒掉,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病好不了吗?”
她可怜兮兮蹲在地板上,一时间都忘了要站起来,仰着小脸,非常委屈地道:“对……对不起……”
他冷笑:“对不起什么?”
许珈毓吸了吸鼻子,真心实意:“对不起……你的花。”
“……”
“我把它们搞死了,我不知道那是你特意养的……”
听她那意思,不是认识到不喝药这种行为的错误,而是单纯觉得自己倒霉,正好做错事被他抓现行了呗?
江泊雪深呼吸几口气,胸腔一阵阵翻滚,觉得自己快被她气疯了。
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硬拽着她手腕把她扯到餐厅。
逼着她重新把药喝完,然后就在那张他们吃饭用的桌子上,从半夜三点一直弄到隔天不知道几点。
他家窗帘一拉,黑得跟鬼一样,根本分不清时间流逝。
好不容易哭哭啼啼,求他求得嗓子都哑了,他才肯罢休。
那时候战场已经转移至沙发前的地毯。
许珈毓一扯毛毯,把自己裹起来,委屈地背过身缩成一小团。
他真是王八蛋,王八蛋!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兜着包泪摁开手机一看,下午14.56。
许珈毓直接气得两眼一黑。哆哆嗦嗦给好姐妹敲字,控诉他这种荒淫无道的残暴行径!
以至于后面她回回想起这件事,都有心理阴影,不敢再惹这活阎王。
……
许珈毓脸发窘,有点恼羞成怒:“我已经不会把药倒掉了!”
他在电话里笑。
“你别笑!”
“好好,不笑。”江泊雪止住笑意,“还发烧吗?”
“唔,还好。”
“自己摸摸额头再说。”
明明知道他看不见,许珈毓还是鬼使神差,认真摸了下额头。她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才几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摸了,不发烧了,一点也不烫。”
“我不信,你总骗我。”
“谁骗你呀,真的好了。”
“那你开摄像头。”江泊雪低沉道,“让我看看脸还红吗。”
“嘁,你就是想看我,想看就直说。”
许珈毓忿忿地从床上爬起来,调好角度开摄像。
那张明艳美人面,很快出现在屏幕上,乌发红唇,肌肤如雪。
她在家里也不爱化妆,此刻素面朝天,攻击性就减轻许多,显得纯然漂亮。
江泊雪说:“是想看你,好久没见到了。”
“你想我啊?”
“想。”他直言不讳,声音有点哑,“……乖乖,角度放低点,要看不到脸了。”
“哦。”
屏幕里,他身后是一片绵延去的灯火。
许珈毓有点好奇,托着下巴问他:“你在哪呢?”
“港城。”
“怎么回港城了?”她愣了愣,直觉道,“出事了?”
“没有,去参加订婚宴。”
“谁的订婚宴啊?”
“商家的公子,以后可以带你见见。”
许珈毓就窝床上和他视频了半小时,他说临海的事快要收尾,还有一周多过年,到时候他就能回来了。
他们又聊起除夕的事。
江泊雪想跟她一起包饺子吃,许珈毓想起之前,她认认真真包的馄饨,他还没吃到,心里不禁有点儿软。
“我想包馄饨。”
“也好。”反正南边也不是非要吃饺子。
“那我到时候包一半,你包一半。”
“好。”
“我想吃酸菜猪肉的。”
江泊雪唇角微微勾着笑:“要求好高啊。”
“我就要吃。”
“吃,我去跟周妈学怎么做馅。”
提起周妈,许珈毓问:“奶奶呢,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对了,明天李书行会去湖市,捎了点东西给你。”
许珈毓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他来干什么呀?”
江泊雪笑道:“他公司投资的,最近有个综艺在拍,这几期好像就在磨山。那天见到他,他还问我有没有东西带给你,他能顺便帮忙。”
许珈毓沉默了会儿。
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湖市又不是录综艺圣地。
真要录,应该过了江,去对面省录,那里综艺录制基地很多。
她瞬间就明白过来,李书行投的综艺,就是宋枝萱和赵元朗参加的那一个。
见她垂眼半天不出声,江泊雪温声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困了?”
“没有。”许珈毓摇头,绕着睡衣袖口上的线头,忽然道,“我好想你啊。”
江泊雪神情怔住。
许珈毓继续垂着眼,慢吞吞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江泊雪沉默,漆黑眼眸微微闪烁。
过了会儿,他压着晦暗的情绪,唇角微弯,轻声说:“快了。”
声音低得像在哄人,他没怎么哄过人,拿捏不好腔调。
“我这边做完,立马去找你。”
许珈毓听完点点头:“湖市又开始下雪了。”
暴雪时分,她在暖烘烘的房间里,看着他俊朗眉眼,心情格外平静。
“你都没看到,我们的山茶花都开了。”
“嗯。”江泊雪轻轻地,“我一会儿就能看到了。”
暖气烘得人昏昏欲睡,许珈毓眼睛半眯半阖。
有些胡言乱语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你早点来,我不想一个人,我想吃馄饨。”
“好。”
许珈毓顿了顿,脑海里蓦地浮现的,是那天宋枝萱的脸。
她浑身轻颤了一瞬,将被子拉至面颊一半:“我好想你,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珈毓?”
那边好像在问她什么问题,许珈毓昏昏沉沉,觉得那道声音渐渐远离。
她蜷着身体,睡了过去。
*
“哄睡着了?”
江泊雪收了电话,放进西装内袋,有些皱眉:“睡了。”
李书行视线从平板上移开,看见他那样,有点无语:“你那表情是哄睡了?我还以为她跟人跑了。”
“你能说点吉利的?”
他从小受家族影响,懂得避晦,自从三年前出事,变得更信这些了。
“行行行,说吉利的,说吉利的。”
李书行真服了。
他们圈子里不乏有爱玩的,也不乏自以为的情种,闲出屁没事干,非要和小情儿爱死爱活。
但李书行也没见这些公子,真喜欢到连句玩笑话都斤斤计较的程度。
江泊雪不一样。
他是真的怕了。
不敢再把一切都当做无所谓,他和珈毓走得很不容易,私心里,只希望多得到几份祝福。
“但是你这是咋了,莫名其妙不高兴。”
江泊雪兀自皱着眉头,手边摆着材料书,宾客候场的间隙,他还在处理公务。
只是手指搭在上面,没有翻开一页。
港城暴雨。
窗外凌乱爬行的水珠,映出模糊光影,将他浑身笼罩在水雾暗影中,眉眼显得阴翳。
“没有。”江泊雪蹙眉,“就是觉得她状态不对劲。”
“哪不对了?声音不挺好听的么。”
江泊雪横了他一眼:“啧。”
李书行无语:“诶你这不地道吧,又不是我想听的,你开公放你怪谁?”
江泊雪瞥一眼没电的蓝牙耳机,有些烦躁。
李书行觑他,话里有话:“江总,我可提醒你了,人不能重蹈覆辙,你和她重新在一起了,你们有事还是得沟通,不能就这么凑合吧?”
江泊雪眼神冷沉:“我知道。”
“要不我去帮你打探打探?”
江泊雪刚想说不必。
思索片刻,他擡睫,直直看着李书行道:“也好,我总觉得她是因为你那个综艺……”
一天行程繁忙,他又是马不停蹄从海城调机飞往港城。
雨水潇潇里。
江泊雪满脸倦容,有些疲惫地阖眼:“你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这时候,等候花厅的门被打开。
商家的佣人匆匆走进来,站在门边说:“请各位移步正厅,订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眼前三两小聚的宾客纷纷起身,江泊雪落在后头,动作缓了些。
他在最里侧,靠着花厅落地窗,斑驳的花枝透过光影,刻在他冷峻面孔上。
这位海城的商人淡漠,不茍言笑,一张脸已经打断所有妄想与之攀谈的心,与他一道的只有李书行。
商家此次,是和港城的温家商业联姻,显然很重视这场订婚宴。
婚宴开在半山,一排排的豪车从宅院前往山下停,车灯未熄灭时,宛如一道蜿蜒的河流。
几乎粤港澳的所有豪门世家,都收到了邀请。
请柬暗红描金,是央字书香世家的裴先生亲笔题写,一张帖子上的字卖出去,也值百万,有市无价。
而自入门伊始,绵延至花厅,一路上见到的所有花木,全部是商家今晨从各地空运来的名贵品种。
光门前万元一束的“法国芍药”,就铺满了整个阶下草坪。
温家这一辈第一次嫁女,如珠似宝,自然要什么给什么,宠得很。
李书行走在江泊雪身边,和他咬耳朵:“其实我还有个问题很想请教你。”
“讲。”
李书行揶揄:“你不是平时最不耐烦参加这些婚宴的,我请问这个商家给你让了什么项目,能请得动你?”
江泊雪低笑:“一个项目没让。”
李书行简直傻眼:“那你来这干嘛?”
江泊雪仔细整理衣领,驳头处的皇后杓兰金属扣,泛着静谧的光泽。
“学习啊。”
“?”李书行定住脚步,狐疑地打量,“学习,学习什么?”
“学习订婚宴流程啊。”江泊雪淡淡地扫他一眼,“我不像你,我要结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