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七七四(2 / 2)
傍晚时分,我去了城西的北山公园。山不高,但整座县城都能望到。登顶后,整个勃利尽收眼底:灰色的楼、蜿蜒的公路,还有那一条条顺山势而建的居民区。夕阳落下时,山脚的灯一点点亮。
山顶有个卖冰棍的小摊,老板是个退休矿工。他笑着说:“现在啊,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城里冷清多了。”
我问他:“你觉得现在比以前好还是坏?”
他沉吟了一会:“说不上。以前热闹,有劲。现在静,干净。人都老了,心也慢了。”
下山的路上,我遇见一对夫妻,他们在树下卖野山菜。女人热情地招呼我:“看一眼吧,新挖的蕨菜,嫩着呢。”
我问他们是自己挖的?男人笑着说:“上山俩小时,一筐。咱这山地肥,啥都长。”
他们用手比划着,讲起春天采蘑菇、秋天打松塔的事。那语气里有一种被山养大的自在。
晚上,县城的灯亮得不多。路口的饭馆里坐着几个喝酒的中年男人,大声说笑。有人提起矿,说:“那年月虽然苦,可一顿饭能喝出味。”
他们的笑声穿过窗子传出来,在夜风里散开。
我走在回旅馆的路上,看到一家旧照相馆,门口挂着褪色的婚纱照。玻璃后有一张矿工合影,黑白的,几十个人笑得淳朴。照片下写着:“一九八七年三月,勃利煤矿三队。”
我停了很久。那张笑脸里藏着一整代人的生活。
回到旅馆,我打开窗户。远处传来狗叫,还有火车的笛声。山风带着湿气吹进来,带一点煤的味道,也带着泥土气。
我在笔记本上写下:
“勃利,山的名字里藏着坚硬。煤的尽头,是新的生活。人们不再下井,但依然在山脚谋生。旧矿的灰尘落下,新的绿意升起。这里的人懂得一件事——靠山吃山,也能靠山养心。”
夜渐深,街灯稀疏。窗外偶尔有车经过,灯光掠过墙壁,又归于黑暗。整个小城静得只剩下风声。
我忽然觉得,这些县城的夜,都有一种相似的安稳。
不急,不闹,像一口老井,沉着地藏着生活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