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魂火之燎原(2 / 2)
怎么可能?!
“磐石古阵……内部!”灵悦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魂气……是从阵法核心……爆出来的?!”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守护的屏障,在内部变成了囚笼的锁链!意味着最安全的地方,瞬间化作了最血腥的屠场!
“救人!”楚墨尘猛地低喝一声,试图强行撑起身体。但重伤和枯竭的身体背叛了他,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他眼前发黑,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涌上,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只留下唇边刺目的红痕。
铁牛反应最快,巨大的身躯如同被激怒的公牛,低吼一声,抄起靠在旁边的巨斧就朝城主府方向冲去!那斧刃上刚修补好的陨铁,在感应到浓烈魂气的瞬间,竟自发地亮起一层微弱的、带着锋锐煞气的红光!
苏瑶一把按住挣扎欲起的楚墨尘,掌心灯盏碎片的银辉再次亮起,强行注入一丝温养的力量稳住他紊乱的气息:“你留下!我和灵悦去!”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灵悦已经飞快地收拾好药箱,将几瓶标注着“烈阳散”、“驱邪丸”的药瓶塞进袖中,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磐石阵内部生变……这绝不是意外!铁牛,小心!里面可能……”她的话没说完,但眼中的寒意说明了一切——内奸!或者更可怕的东西!
苏瑶不再耽搁,一手紧握光芒流转的灯盏碎片,一手搀扶着灵力同样透支的灵悦,紧跟在如同一座移动堡垒般的铁牛身后,朝着血腥味与魂气最浓烈的城主府废墟疾奔而去。
伤营里只剩下楚墨尘和几个重伤无法移动的修士。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阴冷魂气,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一个角落。楚墨尘死死盯着她们消失的方向,指节因为用力而攥得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身体如同被拆碎的木偶,灵力枯竭,经脉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碎裂般的痛楚。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灼烧、翻腾。力量!他需要力量!足以撕碎一切阴谋、守护身后所有人的力量!
就在他心神激荡、意志几乎被虚弱和焦灼撕裂的刹那,异变陡生!
意识深处,那片因为灵珠自爆而变得死寂荒芜、布满焦黑裂痕的“土地”上,一点极其微弱的金色星芒,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那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顽强与纯粹。它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自身那近乎枯竭的本源最深处,倔强地渗透出来!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如同初春时节顽强钻出冻土的嫩芽,星星点点地在那片焦黑的意识荒原上浮现!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暖流,如同初融的雪水,悄然自他丹田最深处滋生、流淌,缓缓浸润着那些焦枯、布满裂痕的经脉。这力量……不属于灵力,甚至不属于他已知的任何一种能量形式。它古老、内敛、生机勃勃,带着一种包容万物的厚重感,与他体内残存的裂魂灵珠气息、与苏瑶灯盏碎片注入的银辉,都截然不同!
楚墨尘心神剧震!这是什么?是灵珠自爆后的残余?还是……身体在濒死绝境下,被那青铜灯盏的宿命预言所刺激,所激发出的……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他尝试着用意念去触碰、引导那丝丝缕缕的金色暖流。
就在他心神沉入体内异变的瞬间,伤营角落那片堆积着废弃染血纱布和破碎药瓶的阴影里,一只枯瘦、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泥土和草药碎屑的手,无声无息地缩了回去。那只手的主人隐在更深的暗处,只露出小半张脸,眼神阴鸷而贪婪地扫过楚墨尘因为专注内视而略显恍惚的脸庞,最终,那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灵悦遗留在旁边矮几上的一个青玉小药瓶——瓶身上,清晰地刻着一个篆体的“谷”字。那是灵悦从师门灵谷带出的无根水容器。
阴影中,一丝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冷笑稍纵即逝。随即,那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退入后方更浓重的黑暗里,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地面的剧烈震动,从城主府地下深处传来!紧接着,是铁牛那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狂暴怒吼,斧刃劈砍在某种坚硬甲壳上的刺耳爆鸣,以及苏瑶急促的清叱和灯盏银辉爆发时特有的嗡鸣!
激战已在地下密室深处爆发!
楚墨尘猛地从内视状态惊醒,体内那刚刚滋生的微弱暖流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战斗波动搅乱。他强撑着想要起身,身体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伤营入口那片晃动的布帘边缘,一丝极其微弱的黑色雾气,如同拥有生命般,贴着地面飞快地掠过,瞬息间消失在通往城外的方向。那黑雾的气息……竟与黑风崖顶墨渊催动移魂阵时的本源魂气,隐隐相似!
墨渊?!
楚墨尘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难道……
城主府地下密室的入口,已化作地狱的甬道。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魂兽特有的腥甜恶臭,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浊流,汹涌地向外喷发。巨大的青石门扉向内洞开,上面布满了深深的爪痕和撞击的凹坑,原本铭刻其上的镇邪符文早已黯淡无光,甚至有几处被腐蚀得模糊不清。铁牛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堵在门口,巨斧挥舞成一片带着血色煞气的狂风,每一次劈砍都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将数条从门内黑暗中疾射而出的、布满吸盘和倒刺的暗红色藤蔓狠狠斩断!
那些藤蔓断口处喷溅出的并非汁液,而是粘稠腥臭的黑血!断落的藤蔓在地上疯狂扭曲,断裂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试图再生出新的尖端!
“是‘血藤魂花’!砍不完!小心别被缠上!”铁牛的吼声带着一丝焦躁,他臂膀上那团被灯盏之力压制住的黑印,在浓烈魂气的刺激下,又开始隐隐作痛,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一条格外粗壮的藤蔓狡猾地避开斧锋,如同毒蛇般卷向他的脚踝!
嗤——!
一道纯净的银色光束如同破晓的利剑,后发先至,精准地斩在那条藤蔓的中段!苏瑶站在铁牛侧后方,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因为透支而微微颤抖,但托着灯盏碎片的手却稳如磐石。银辉过处,藤蔓发出刺耳的“滋滋”声,被斩断的部分瞬间枯萎焦黑,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枯草,失去了所有活性,再也无法再生。断口处残留的银光如同附骨之蛆,阻止着其再生。
“门内……全是!”苏瑶的声音带着喘息,借着银辉瞬间的照耀,她看清了门后甬道内的景象——目光所及,甬道的墙壁、地面、天花板,密密麻麻爬满了这种暗红色的嗜血藤蔓!它们如同巨蟒般蠕动纠缠,藤蔓上布满了尖锐的倒刺和不断开合的吸盘状口器,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魂气。一些藤蔓的节点处,还生长着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紫黑色花苞,每一次搏动,都喷吐出大量带着致幻孢子的惨绿色雾气!
而在甬道深处,那原本应该是避难大厅的地方,磐石镇魂阵的核心阵盘位置,正传来令人心悸的咀嚼和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隐约可见数头体型比噬魂獠更加庞大、形态扭曲、覆盖着厚重骨甲的魂兽轮廓,正趴伏在……残破的肢体之上!
“阵眼被破坏了!核心阵盘被魂兽的污血浸透,反向催化了这些寄生的魂植!”灵悦的声音带着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迅速从袖中取出几张赤红色的符箓,咬破指尖,将血珠飞快地抹在符纸上。“用火!血藤惧火!铁牛,开路!”
“好!”铁牛狂吼一声,全身仅存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双臂,本就贲张的肌肉再次膨胀一圈,巨斧抡圆了带着开山裂石般的狂暴气势,狠狠劈向堵在门口最密集的藤蔓丛!
轰!
赤红色的符箓紧随而至,在斧风撕开的空隙中爆开!熊熊烈焰瞬间腾起,带着灵悦精血催化的纯阳之力,猛烈地灼烧着那些扭曲的藤蔓!火焰中,藤蔓发出凄厉的尖啸(虽然无声,但那灵魂层面的痛苦嘶鸣足以让靠近者头痛欲裂),疯狂地退缩、卷曲。
“走!”铁牛顶着火焰与藤蔓碎片,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硬生生撞开一条通路!苏瑶和灵悦紧随其后,灯盏的银辉在苏瑶身前形成一道薄薄的光幕,将弥漫的惨绿色毒雾隔绝在外。
甬道内如同炼狱。脚下是粘稠湿滑的黑血和断裂的藤蔓,墙壁上残留着喷溅状的、尚未干涸的血迹和零碎的人体组织。越靠近大厅,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就越发清晰,混杂着魂兽低沉满足的嘶吼。浓烈的惨绿色毒雾几乎凝成实质,视线受阻。
“小心!”苏瑶突然厉声示警,灯盏光芒猛地照向前方拐角!
只见拐角处,几株被火焰逼退的血藤魂花,巨大的紫黑色花苞竟在毒雾的刺激下骤然膨胀到极限,然后猛地爆裂开来!噗!噗!噗!无数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尖刺,如同暴雨梨花针般,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三人劈头盖脸地攒射而来!这些尖刺显然蕴含着剧毒的魂力和致幻孢子!
铁牛怒吼一声,巨斧横在身前,宽大的斧面如同盾牌!叮叮当当!密集如雨的撞击声响起,大部分毒刺被斧面弹开,但仍有不少穿透了斧面残留的缝隙和铁牛挥舞斧头时露出的空档!
嗤!嗤!铁牛闷哼一声,肩头和大腿瞬间多了几个细小的血洞,伤口周围瞬间泛起诡异的幽蓝色,麻痹感和眩晕感立刻袭来。灵悦挥袖甩出一片青蒙蒙的光罩,勉强挡住射向自己的毒刺,光罩剧烈波动,显然支撑得极为吃力。
千钧一发之际,苏瑶猛地踏前一步,将掌心的灯盏碎片高高举起!她闭上双眼,所有的意念、所有残存的灵力,甚至是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守护的执念,毫无保留地灌注进那块冰冷的青铜碎片之中!
“净!”
一声清叱,如同九天梵音!
嗡——!
灯盏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辉!那已不再是柔和温润的银辉,而是如同正午骄阳般的、纯粹到极致、威严到令人不敢逼视的白金光芒!光芒以苏瑶为中心,如同怒放的光之莲花,轰然绽放、席卷!
光芒所及之处,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那漫天激射、闪烁着致命幽蓝的毒刺,如同投入烈火的雪花,在接触到白金光焰的瞬间,无声无息地消融、汽化,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
那些疯狂蠕动、喷吐毒雾的藤蔓和花苞,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物,发出凄厉到灵魂层面的无声尖啸,在白金光芒的照耀下剧烈地抽搐、萎缩,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灰白的石质,然后寸寸碎裂,化为簌簌落下的灰烬!
就连弥漫整个甬道、凝如实质的惨绿色毒雾,也如同冰雪遇到了骄阳,在白金光焰的扫荡下飞快地消散、净化!视线骤然变得清晰!
光芒的核心,苏瑶的身影沐浴在无尽的白金烈焰之中,衣袂与长发无风自动,如同降世的神只。然而,这神迹般的一击,代价亦是惨重。当光芒达到顶点后迅速回落、收敛回灯盏碎片时,苏瑶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脸色惨白如金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只有那紧紧握着碎片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苏姑娘!”灵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瘫软的身体,迅速将一颗保命的灵丹塞入她口中。
“俺……俺去剁了那些畜生!”铁牛双眼赤红,看着被净化一清的前路和那清晰传来的咀嚼声,狂暴的怒火彻底压倒了毒刺带来的麻痹。他如同出闸的凶兽,拖着受伤的腿,咆哮着冲过拐角,巨斧带着碾碎一切的仇恨,狠狠劈向大厅深处那几头正在饕餮的庞大阴影!
灵悦扶着昏迷的苏瑶,看着铁牛冲入那片血腥的修罗场,又低头看了看苏瑶手中那块光芒黯淡下去、边缘裂痕似乎又加深了一分的灯盏碎片,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这碎片的力量……太强,也太不可控了。而使用它的代价……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地上那些被净化后留下的灰白色藤蔓粉末,瞳孔突然微微一缩。
在那些粉末中,靠近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粘稠黑血边缘,残留着几个极其模糊、几乎被污血掩盖的脚印。那脚印很小巧,绝非成年男子所有,更不属于魂兽。脚印旁,似乎还掉落了一小片沾着泥土的、某种坚韧草叶的碎片——那是城外黑风崖下特有的“铁线草”!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灵悦的心脏。昨夜……是谁最后检查并封闭的密室入口?又是谁……有机会在阵盘上动手脚?那铁线草……那脚印……
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射向城主府废墟之外,江州城那依旧被护城大阵金光笼罩、却仿佛处处潜藏着无形危机的街巷深处。寒意,比地下密室的魂气更加刺骨。
而此刻,在江州城最高的了望塔那布满灰尘的阴影角落里,一双眼睛正静静地俯视着下方城主府废墟上弥漫的魂气与混乱。这双眼睛的主人全身笼罩在一件宽大破旧的灰色斗篷里,身形佝偻枯瘦,只露出一只枯槁得如同鹰爪般的手。那只手的指间,正把玩着一个小小的、青玉质地的药瓶。瓶身温润,上面刻着的篆体“谷”字,在塔楼阴影里,反射着下方护城大阵投上来的、冰冷而微弱的金光。
斗篷的阴影深处,传来一声极轻、如同砂纸摩擦般的低笑。那笑声里没有得意,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漠然。
“灯盏……灵珠……还有那倔强的种子……”沙哑的声音如同夜枭的低语,在空旷的塔楼里消散,“都在挣扎……都在生长……很好……挣扎得越用力……望月之夜……结出的果实……才越甘美……”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落在了伤营中那个正挣扎于虚弱与体内莫名新生之力中的身影上,又似乎越过了江州城,投向了更加遥远、更加不可测的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