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标准（2 / 2）

个别泼辣的，直接在大殿地上打滚，口口声声说要托梦，要让亲友上香，告到玉皇大帝面前。

阎王：你告啊，你去告啊，你随便告。寡人又不归天庭管，嘻嘻，找错部门了。

当然，阎王不会这么说。甚至他面上十分平静，还有闲暇给自己来一壶热茶，慢悠悠品着。

“他们的人生，原本不必受这遭罪的。”

茍黄萱很同情，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

阎王爷喝干碗中茶水，翻阅着生死簿上被茍黄萱圈出的名字，道：“是没有这些苦头吃，但也没这么好过。要说他们有多受苦，寡人看未必。真正的宿主才是命如浮萍，身不由己。”

“他们的命运太假，太完美，遮蔽了原本的阴影。那些幸福美好，不过是水中倒影，本就是假的，何谈失去。”

茍黄萱反驳道：“可在他们的眼里是真的，都这样过了大半辈子了。”

阎王爷笑了两声，扭头对茍天机道：“怪不得你总说她小孩，你家这个，果然是一颗稚嫩的幼苗。”

他意味声长道：“七苦并不可怕。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你可知七苦为何引穷奇心动？众生命运如泡影，须臾一瞬的烈风便可破灭。生命从幼芽开长，七苦宛如节点，灌注喜怒哀乐，领众生走向终点，最后化为饱满的果实回归土里。”

“凡是生者，必是要死的。寡人知神仙亦有死，寡人知天地亦有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神仙获得了多少香火，重要的是天地孕育了多少子嗣。一日的蜉蝣也会做梦，无上霸道的天道也允许众生避下它给的灾难。没有谁的苦是一定要吃的，也没有谁的幸福是一定要有的，只是把选项陈列在他的面前，任由他自己选择。”

“穷奇的所作所为，在寡人眼里重要的不是它折磨人的手段，而是它违背了生命的意志，比天道还不讲理。苍天尚且有一线生机，穷奇想要你好就好，想要你糟就糟，不给爬起来的机会，不给跌下去的磨练。”

阎王一挥手，地府的天镜被召之跟前，从中演化出了一幅幅画面——

“你只说他们原本的人生美满，可曾想过是乾坤倒转术遮蔽了他们的眼睛？”

王雨菡躺在病房里，浑身上下插满管子，呼吸微弱的几不可闻。

她的男友第一时间赶到这里，在父母面前精心的照料着她，甚至发出了生死相随的誓言。

然而，随着医生与王雨菡父母离开，他坐在病床边，掏出手机烦恼的和自己青梅聊天。

他唾沫飞溅，抱怨王雨菡万一真有事，好不容易吃绝户的机会就要飞走了。

“真是的，要死不能死在婚后吗？这年头，这么好骗的女的不多见了，早知道有这出，上次生日就该哄着她给我买辆车。”

“买完车再死，好歹让我少吃点亏啊。”

平日体贴温柔的男友噼里啪啦打着字，望向王雨菡的视线格外冷漠。

老太太的家里，同样乱成一遭。出乎意料，她的儿女凑在病床前，却在商量等老太太咽气以后埋在哪？

“毕竟是养母，照顾我们这么多年，也有养育之恩。我们凑点钱，买个好点的地吧。”

“哥，要跟咱爸买在同一个园子吗？那里已经是本市最高档的墓地了。”

“不行，你忘了咱亲妈说过的话？她这辈子走得早，没享过什么福，也就想和咱爸埋一块。如果这个时候把养母埋过去，得让亲妈多伤心啊……”

一直被老太太认为是亲生子女的孩子们聚在一起，在商量后决定给老太太选择另一家墓地。

……

阎王指着镜子，叹息道：“那个小姑娘早在半个月前，就发现伴侣不怀好意了。按照她自己的性格，她会经历一场难以割舍的情伤，夜夜哭到天明。等她能坚强走出来，估计就会疯狂报复痴心妄想的前伴侣，与那个明知故行的外室。”

“然而这么痛苦的事情，在乾坤倒转术遮掩的完美人生下是不允许的。所以她被剥夺了感知爱人不忠与自我避险的能力，继续活在浪漫的爱情里。”

“或许，这个小姑娘就是下一位老太太。无数次发现痛苦，又自动避开。自以为幸福美满的到老，生活里的一切却全被剥夺侵占。”

阎王揶揄茍黄萱：“茍无常，你管这样的人生叫幸福？诚然，有些凡人会认为这样的虚幻人生，如果能假一辈子也好。”

“但寡人是真阎王，不是活菩萨。这样的魂魄就算穷奇不收，来到地府，寡人都嫌弃他们的愚蠢。”

“有好有坏，才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