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别离苦(2 / 2)
养舅母有了现成的教育素材,以及背锅侠,以往丈夫心情不好时就提心吊胆的心,现在总算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茍黄萱来了,养舅一家,居然更和谐了。每到吃席的时候,养舅也会带上茍黄萱,等着知道内情的亲戚来夸他善心。养舅母摸透丈夫的性格,张嘴便是逢年过节的衣服都是买两套,虽然是寄养,但这完全是当女儿来养。
其实亲戚们未尝看不到茍黄萱瑟缩的神情和裸露在外的伤口。但他们觉得小孩已经有饭吃不错了,有不忍的问起来,养舅大声道:“没办法呀,你不知道这妮子在家里有多顽劣。饭也不煮,地也不扫。也不知道我姐怎么教的,一身恶习!为了纠正她不好的习惯,不就只能打。”
“我也是为了她好,如果觉得我教的不对,那你们领回家养啊。”
亲戚们便不说话了,偷偷把袖子往上拉的茍黄萱灰白着脸,看着养舅私底下递过来的阴狠眼神。
那双会吃人的眼睛好像在说:“死丫头,故意装成这样,告诉外人我打你是吧?”
“等着回家吧。”
回家,原本是茍黄萱最爱听的一个词。
但她现在最爱的是上学。上学就不用看到养舅了,上学就可以和张宝丹呆在一起了。
*
“萱萱,你家里还…”
张宝丹坐在茍黄萱旁边,满脸担忧。她曾经央求父母收养茍黄萱,然而养舅不放人。
养舅的行为很好的卡在一个点上,毕竟他每次打人,都是茍黄萱“不听话”。法律说,虐待家庭成员未致其重伤或死亡的行为,只是一次两次的打骂,偶尔都不给饭吃,不应成立为虐待罪。
这是“家事”,是“家长在管教小孩”,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张宝丹帮忙喊来的社区工作人员上门,都会让养舅痛哭流涕,指天发誓,顺便骂几句茍黄萱白眼狼,他真是为孩子好。转头,又是一阵毒打。
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书,养舅专打不要紧的地方,或者干脆罚跪。搓衣板,擀面杖,衣架,锅铲,都是可以用来折磨人的刑具。
情绪上头,养舅还扬言,要到学校,把老是管他们家闲事的张宝丹打死。
“不敢?你看我敢不敢!老子烂命一条,谁惹我,我弄他全家!”
茍黄萱还是个孩子,看不透养舅的色厉内荏,诚惶诚恐将他的狠话当做圣旨,不敢去赌。
于是,茍黄萱对张宝丹说,养舅已经改好了,不需要再担心她了。因为茍黄萱一瘸一拐的腿和掀起衣服无处不在t青紫瘀痕。张宝丹不放心,也曾旁敲侧击询问过,都被茍黄萱敷衍过去。
所以这次听到好朋友又提到她家,茍黄萱下意识道:“没事的,再过几年,等我18岁了就可以直接搬出去了。”
“熬过这几年就好了……”
她扳着手指头,靠在张宝丹肩上,心中酸涩。还没等茍黄萱从好朋友那里汲取到足以支撑她继续走下去的能量,张宝丹艰难开口:“不是,唉,萱萱……”
“我可能要离开了。我家里就想安排我出国读高中,提前适应那边的环境。最近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忙申请材料。”
张宝丹一口气说完,像是做错事了一样低下头,避开茍黄萱的视线。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茍黄萱抓住她的手,高兴道:“这是好事啊,你成绩本来就好,是可以考虑这条路。不过,初中毕业就去国外读高中会不会太仓促了?那个,我不了解这方面,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但这肯定是一件好事……”
张宝丹瘪瘪嘴,难过道:“原本是想着等到大学以后,毕竟我爸妈还不确定要不要移民。是我姑,她前几年就去了国外,一直没回来。最近听说我初三了,就频繁打电话跟我爸妈说这事,慢慢的,我爸妈被她说动了……”
“我放不下你,我不想去。国外好可怕,我的英语也不是特别好,我跟爸妈说了我不行,我姑姑偏说我行,我不喜欢她强硬替我决定!”
她“哇”一声抱住茍黄萱,怎么也不愿撒手。
不管两个小孩怎么想,中考结束后的夏天,张宝丹坐上了出国的飞机。
茍黄萱越来越沉默了。学校对她来说是避难所,却不再是支撑她的梦想之地。暑假打完工,她回去就躲房间里,尽量不出现在养舅眼前。
房间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小风扇。她宁愿捂出一身汗,也坚决不出来,活得像个透明人。
在养舅和养舅母的宣扬下,茍黄萱怪胎之名远传。
她不在乎,她只是迷茫,迷茫自己似乎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