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本网
会员书架
首页 >女生言情 >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 > 第三十九回 宁国学复生 组建游击队

第三十九回 宁国学复生 组建游击队(1 / 2)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

梵净山的云雾像化不开的浓血,黏在宁国学的眼皮上。他趴在金顶的悬崖边,胸口的伤口被碎石磨得鲜血淋漓,染红了身下的青石板。王光泽师长带着独立师残部已经消失在云雾深处,身后的枪声却越来越近,省军的喊杀声像饿狼的嚎叫,在山谷间回荡不休。

“佛主,子弹打光了!”年仅十六岁的神兵李狗剩举着空膛的步枪,哭着往石头后面躲。他身边的石柱子半个身子被炮弹炸烂,露出森白的肋骨,却还死死攥着梭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血沫堵在气管里。最后剩下的陈老憨背靠着迎客松,胸口插着三枚子弹,鲜血顺着松树的纹路往下淌,在树根积成一小滩暗红,连松针都被浸成了黑红色。

宁国学摸了摸腰间的太平令,令牌早已被血浸透,变得温热。三天前在护国寺掩护王师长突围时,他亲眼看见三十多个神兵弟兄被机枪扫倒,那些曾信誓旦旦说“刀枪不入”的汉子,倒在血泊里时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唯有令牌在怀中发烫,像是有无数冤魂在里面嘶吼,震得他心口发颤。

“狗剩,把炸药包给我!”宁国学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左臂的枪伤让他几乎抬不起手。伤口处的皮肉外翻着,露出里面隐约的白骨,每动一下都像有烙铁在灼烧。李狗剩哭着递过最后一个炸药包,那上面还贴着池坝神坛的“镇煞符”,符纸被血水泡得发胀,墨迹晕染开来,像一张扭曲的人脸,在硝烟中若隐若现。

省军已经冲上金顶平台,为首的胡营长举着望远镜狂笑:“宁国学,你这神棍也有今天!乖乖投降,老子留你全尸!”他身后的士兵举着枪慢慢逼近,刺刀在云雾中闪着寒光,枪身上还滴落着未干的血迹。平台边缘的护栏被炮弹炸断,碎石不断滚下悬崖,坠入深不见底的云雾中。

宁国学忽然笑了,笑声在云雾中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他撕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伤疤——那是当年在池坝“过刀关”时留下的旧伤,纵横交错的疤痕像一条条蜈蚣趴在皮肤上,此刻在硝烟中竟隐隐泛着红光。“弟兄们,还记得香樟树神坛的誓言吗?”他将炸药包绑在腰间,太平令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生为神兵,死为神鬼,不投降,不退缩!”

石柱子忽然直起身子,喉咙里爆发出一声怒吼,像受伤的野兽般冲向敌军。子弹瞬间穿透他的胸膛,带出一股股血箭,他却借着惯性扑倒了最前面的士兵,用最后一丝力气咬断了对方的喉咙。那士兵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鲜血从石柱子嘴角涌出,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重重倒在地上不再动弹。陈老憨拼尽最后一口气将梭镖掷出,梭镖带着风声刺穿了一个军官的咽喉,那军官瞪大双眼从马上摔落,而陈老憨自己则被乱枪打成了筛子,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摇晃着。

“佛主,快走!”李狗剩抱着宁国学的腿,用身体挡住射来的子弹。鲜血溅在宁国学的脸上,温热而粘稠,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宁国学看着这个昨天还在抢玉米饼的半大孩子,他的眼神里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写满了决绝。宁国学忽然想起自己的儿子——如果池坝没被烧,他的娃也该这么大了,也会像这样瞪着亮晶晶的眼睛,喊他一声“爹”。

胡营长的手枪对准了宁国学的胸口:“给我打成肉泥!”

宁国学猛地拉燃导火索,炸药包滋滋地冒着火花,火星落在他的衣襟上。他最后看了一眼王师长突围的方向,云雾中隐约能看见队伍远去的影子,那是黔东最后的希望。他将太平令狠狠按在眉心,令牌的棱角刺得皮肤生疼,然后纵身跳下悬崖。耳边传来炸药的轰鸣和敌军的惨叫,身体却在云雾中轻飘飘地坠落,像是被无数只手托着,坠落的风声里,他仿佛听见了文贵弟他们在唱歌——那是六井溪的送魂调,调子悲怆而悠长,混杂着松涛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宁国学在刺骨的寒意中惊醒。他发现自己卡在半山腰的迎客松上,松树的枝干深深嵌进背部的伤口,疼得他倒吸冷气。腰间的炸药包不知何时脱落了,太平令却还紧紧攥在手心,令牌边缘嵌进肉里,渗出血珠,将木质的纹路染成了暗红色。身下是万丈深渊,云雾在山谷间翻涌,像无数白色的鬼怪在游荡,偶尔有风吹过,能看见谷底模糊的树影。

左臂传来钻心的疼痛,他费力地抬起来,发现骨头已经断裂,断口处的皮肉外翻,隐约能看见森白的骨茬。更诡异的是,伤口周围的皮肤布满了青黑色的纹路,像有无数条小蛇在皮下蠕动——那是中了省军“见血封喉”毒弹的痕迹,按照常理,中了这种毒的人活不过三个时辰,他本该早已气绝。

松树枝忽然剧烈摇晃,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宁国学吓得浑身一僵,以为是野兽,却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金丝猴蹲在枝头,尾巴卷着树枝,手里捧着一颗通红的果子,正歪着头打量他。那果子有拳头大小,表皮光滑,散发着奇异的香气,闻起来让头晕目眩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金丝猴将果子塞进他嘴里,果肉甘甜多汁,顺着喉咙滑下,瞬间化作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青黑色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断裂的骨头传来酥麻的痒意,像是有新肉在疯狂生长。宁国学忽然想起《黄坛秘录》中记载的“梵净仙果”——传说此果三百年一结果,生于绝壁之上,能生死人肉白骨,唯有大善大恶之人方能得见。他看着金丝猴灵动的眼睛,忽然明白这或许不是传说。

他借着这股力气爬上松树,发现不远处有个隐蔽的山洞。山洞被藤蔓遮掩着,若非刚才金丝猴跳过去拨开藤蔓,根本无法发现。山洞里堆满了干枯的松针,踩上去软绵绵的,角落里还散落着几枚生锈的弹壳,像是以前有士兵在此避难。洞壁上刻着模糊的符号,仔细看去,竟与太平令上的纹路隐隐相合,像是某种古老的阵法标记。

接下来的七天,金丝猴每天都会送来野果和草药。它总能找到最鲜嫩的野猕猴桃和止血的“血见愁”,有时还会带来蜂巢,金黄的蜂蜜顺着岩石流下,甜得让人眯起眼睛。宁国学用太平令的断口划开树皮,将流出的汁液涂抹在伤口上,那汁液接触皮肤时滋滋作响,冒起细小的白烟,竟能加速伤口愈合。夜里躺在松针堆上,山洞外传来狼嚎和虫鸣,他总能梦见文贵弟他们——石柱子举着梭镖傻笑,陈老憨在火堆边烤土豆,土豆的焦香仿佛就在鼻尖,李狗剩抱着他的腿要糖吃,个个面色如常,只是身上总笼罩着一层白雾,看不真切。

“佛主,您得回去报仇啊。”文贵弟的声音在梦中响起,她的身影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发髻上还插着池坝常见的野茶花,“胡营长在六井溪抓了好多百姓,说要血洗宁家坪呢。您听,他们都在喊您呢……”

第七天清晨,宁国学被一阵山歌惊醒。那是六井溪特有的调子,唱的是山间的劳作和爱情,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怆。他爬到洞口一看,只见一个背着药篓的土家老汉正在崖下采药,腰间挂着烟袋,嘴里唱着六井溪的调子,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宁国学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老乡!救救我!”

老汉抬头看见他,吓得差点掉下山崖,药篓里的草药撒了一地。待看清宁国学身上的黄色号衣和胸口的疤痕,老汉的眼神从惊恐变成激动,嘴唇哆嗦着:“您是……您是宁佛主?我们都以为您牺牲了!”他慌忙从背上解下绳索,用力扔上山崖,颤巍巍地说,“我是孟守坤保长的远房亲戚,叫田老根,专门来梵净山找您的!找了半个月了,菩萨保佑,总算让我找着了!”

被救下山崖的那天,田老根在山洞里生起篝火,烤着带来的玉米饼。火光跳跃着,照亮了老汉布满皱纹的脸,他一边给宁国学喂水,一边讲述着六井溪的近况。独立师突围后,胡营长在六井溪展开了疯狂报复,凡是参加过神兵的百姓都被抓进祠堂,男的砍头示众,尸体就吊在香樟树上,女的被铁链锁着卖到湖南、四川等地,宁家坪被烧得只剩断壁残垣,连祠堂的石狮子都被推倒砸烂了。但还有三十多个神兵躲在溶洞里,靠着百姓偷偷送的粮食度日,每天都在盼着宁国学回去,有人甚至每天往梵净山的方向烧香祷告。

“他们说您是黄号军转世,有金刚不坏之身,肯定死不了。”田老根往火堆里添着柴,火星溅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映出跳动的光影,“我家婆娘前几天梦见您骑着白虎从梵净山下来,白虎嘴里还叼着红旗,说这是要重举义旗的征兆。村里的老人们都说,这是祖师爷显灵了。”

宁国学握紧手中的太平令,令牌在火光中泛着红光,上面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他忽然明白金丝猴为何救他,仙果为何显灵——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神通,也不是因为什么祖师爷显灵,而是百姓需要一个希望,一个能带领他们反抗压迫的旗帜。他就是这个旗帜,哪怕遍体鳞伤,也要重新竖起。

离开梵净山的路上,田老根给他讲了许多近况。胡营长请了个自称“阴阳先生”的妖道,据说来自湘西,会各种邪术。妖道在杨氏宗祠设了法坛,每天用百姓的鲜血祭祀,说要练就“血煞阵”,让死去的神兵魂魄永世不得超生,无法再附身作战。那妖道还会驱使鬼魂为其所用,好多百姓夜里都能看见死去的亲人被铁链锁着,在祠堂周围游荡,发出呜呜的哭声,天亮后地上会留下带血的脚印。

“那妖道有个宝贝,叫‘镇魂铃’,铜制的,上面刻着骷髅头。”田老根压低声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纸边都磨破了,“这是文贵弟托梦给我婆娘画的符,说带着它能避开邪术,那些被驱使的鬼魂就不会伤害您。我婆娘醒来后凭着记忆画了几十张,让进山的百姓都带着。”

黄纸上的符文歪歪扭扭,像是用烧黑的树枝画的,却与《黄坛秘录》中的“避邪符”隐隐相合。宁国学将符纸贴身藏好,太平令在怀中发烫,像是在呼应着什么。他知道,这场仗不仅要在阳间打,更要在阴间打——他要夺回被禁锢的魂魄,打破那邪恶的阵法,让弟兄们得到安息。

回到六井溪地界时,已是深夜。田老根带着他穿过一片竹林,月光透过竹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无数晃动的鬼影。竹林里弥漫着潮湿的雾气,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能听见猫头鹰的叫声,让人头皮发麻。竹林尽头有个隐蔽的水潭,潭水漆黑如墨,倒映着天上的残月,田老根说这是“阴阳潭”,连通着阳间和阴间,神兵的残部就藏在潭底的溶洞里。

“要念三遍送魂调才能打开通道。”田老根用竹竿敲打水面,潭水泛起诡异的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宁国学清了清嗓子,唱起那首悲怆的调子,歌声在竹林间回荡,竟引得周围的萤火虫纷纷聚集过来,在水面上组成一道光桥,淡绿色的光芒照亮了水下的洞口。

潭水缓缓分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覆盖着厚厚的水草。宁国学深吸一口气,握紧太平令钻了进去。溶洞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火把的光芒中,三十多个神兵齐刷刷地跪在地上,个个衣衫褴褛,脸上沾满泥污,却带着激动的泪光,有人忍不住低低地啜泣起来。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