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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翎睿在帐中研究舆图,手下兵士来禀报,“将军,找到司马韦的踪迹了,在盈田村。”
听到盈田村三个字,他眉头拧了起来。
怎么跑那去了。
司马韦可不是个好东西,只怕那村子是要遭殃。
他立马起了身,“走。”
在洞里过了一夜,天将亮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那是什么?”
李见月被惊醒,朝外面看去,只见盈田村上空被染成一片红色,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她一下子清醒,其他人也都陆续醒来,冲了出去。
“是咱们村子,是咱们村子啊。”
“怎么会这样?”
“这么大的火,什么都怕是烧没了。”
“我们日后可怎么办啊。”
……
大家都叹息抹泪,几位年长的老者甚至软倒在地晕了过去。
李见月帮忙把人扶到一边,于大夫给扎了几针。
樊振生失魂落魄的坐在山洞口,目光呆滞看了会儿那片火光,起身朝山下走去。
樊士淳拉住他,“爹。”
他形容凄惨,“家都没了,还怕什么。”
火势这么大,那些泾州兵大约已经走了,李见月想,看其他人也都跟着下山,对洛沉道,“我们也去救火吧,兴许还能留下点什么。”
洛沉嗯了声,叶茂跟胡秀秀已经迫不及待的跑了。
回去的一路大家都走得飞快,离得近了,炙热的温度扑面袭来,整个村子都陷于火海,莫说救火,人根本无法靠近。
哭天抢地的悲恸都淹没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
大火烧了整整一日,直到天黑,才渐渐地熄灭。
残垣断壁,乌黑一片,村子早已不成样子,到处是焚烧的灰烬,触目惊心。
叶家门前的那颗大榆树,只剩光秃秃的半截树干矗立着,像刚从灶膛里掏出来的,还冒着烟。
连氏双股t颤颤,走到家门前,望着眼前景象涕泪长流。
祖祖辈辈攒下来的微薄家业,田产房户,转眼付之一炬。
叶茂跟胡秀秀进去找了找,什么也没留下,全都烧了个干净。
夜渐渐深了,村里的人都聚集到水井旁,一个个失魂落魄,神色绝望。
“阿娘,天黑了我们怎么不回家?”
坐着树下的小女童奶声奶气地问,她母亲眼睛红红的,将孩子搂到怀里。
李见月心里仿佛有小刀来回划拉,胸口闷疼。
大家都商量着以后怎么办,她转头看了一圈,没见到洛沉,走出人群去找,在后面的山坳里发现了他。
半明半灭的光影里,两个年轻男子相对而立,一袭黑衣的是洛沉,还有一个是……那个前随的将军。
李见月迅速躲到旁边的大石头后。
盈田村这场大火远近皆知,萧凌睿收缴了司马韦等人,便过来瞧瞧可还有人生还,未料到村子里竟还有那么多人活着。
“你居然没死,真是可惜了,”他语气不善,黑夜里,表情看不真切。
“一个司马韦几天都抓不住,让他搞出这么大动静,你也当真是厉害。”
洛沉嘲讽。
萧凌睿被戳到肺管子,当即就炸了,“你懂什么领军打仗,一个败军之将,抓他简直易如反掌。”
不过是杨将军仁义,本想放他一马,司马韦已不成气候,刚拿下泾州,后方城防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若非司马狗贼一路烧杀抢掠,为祸百姓,实用不上去对一个落水狗赶尽杀绝。
洛沉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你义父就是这样教你的?”
萧凌睿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有义父?”
不待他回答,又一脸不爽道:“我义父怎么教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多嘴,那司马韦烧了村子,你怪到我头上,亏我还好心来看你死了没,准备给你收尸。”
洛沉,“放心吧,我肯定死在你后头。”
萧凌睿气急败坏,想不通自己跑来干什么,“你就合该让那火烧死。”
李见月听不清他们说什么,看那样子,似乎并不愉快,她还担心对方为难洛沉,结果那人居然气呼呼走了。
“出来吧,”洛沉扬声喊了句。
李见月从石头后现身,走到他跟前。
“你何时发现我的?”
洛沉,“刚来的时候。”
李见月还以为自己躲得很好,往萧凌睿离开的方向看去,“他来做什么?”
“收尸,”洛沉言简意赅。
李见月倒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好心。
“我们都没死,他应当很失望吧。”
洛沉这下没有回答,只是低了头,“回去吧。”
两人并肩往水井边走,洛沉突然道:“司马韦已经被杀了。”
李见月,“是刚才那个前随将军杀的吗?”
洛沉,“嗯。”
“那他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为民除害了,”李见月胸中积压的怨愤减轻了一些。
司马韦虽不是东西,可这场战争到底是前随挑起的,盈田村的祸事也来源于此,她对前随反贼仍心怀防备,却不妨碍她认为,那个将军算是个仁心之人。
两人回去时,村民们都商量的差不多了,有打算去投奔亲戚的,也有想留在村子里重建房屋,继续耕种的,还有不少人打算去陇州暂避。
连氏看他们回来了,问洛沉有何想法,他沉吟了片刻,似下定决心,“此处与泾州接壤,日后恐不安生,去陇州倒也未尝不可。”
他一说话,周围的人也齐齐看来。
叶茂其实想留在这,今年收成好,前段时间卖的粮食也有不少钱,重新盖两间屋子先凑合住着不成问题,他把地里翻一遍,种点菜,再找些别的营生,一家人肯定不会饿肚子。
“大哥,我们在陇州城无亲无故的,去那如何过活。”
“战事一起,霍乱横行,留在这怕是朝不保夕,”洛沉严肃道,“陇州是一洲治所,必会严加防范,寻常盗匪绝不敢在城中作乱,但在这村子里可未必,今日能躲过,明日呢。”
于流水看着他,眼神悠远,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四下寂静,大家都在思索他说的话。
樊振生有所顾虑,“郎君说得有理,只是……”
洛沉知道他想说什么,略微踌躇,看向了李见月,刚好后者视线移来,四目相对,他眸光一晃,似有回避,“陇州刺史……是中书令之子秦珺,家风纯正,为人宽厚大义,素有君子之名,想来不会置百姓于不顾。”
这几句话,他说得格外淡漠。
李见月不自觉站了起来,陇州刺史果真是秦珺哥哥?
他们本就属陇州城辖制,去陇州寻求庇护,也是理所应当,眼下四处都在打仗,路上肯定都不太平,与其千里迢迢冒险去别的地方,的确不如就近去陇州,等战事平息了,他们再回到村子里来。
樊振生已被说服,心里有了主意。
连氏也并未多做纠结,决定听洛沉的。
而此时的秦珺,尚不知盈田村大火一事,自得知公主尸骨无存的消息后,他便将自己关在房里,府中事务都交给孙长史打理。
半鹤给他送饭,推开门,他坐在书案前抄写经书,旁边已摞了厚厚一沓,他仍一遍遍在写,短短几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公子,吃点东西吧。”
秦珺头也不擡,仿佛听不见。
半鹤把餐盒放下,走到他跟前,帮忙把写好的书笺都收拾起来。
欲言又止半晌,忍不住开口,“京里又来信了,她听说前随反贼攻占了泾州,很担心公子……”
秦珺唇色苍白,低着头奋笔疾书,无动于衷。
“公子,外面都在传,前随很快就打过来了,百姓都人心惶惶,要是陇州也不保……”
“有何好怕,”秦珺终于有了反应,手上动作微顿,“让韩诺加固城防,前随余孽,安敢在我大荣放肆。”
“公子你一介文臣,真的打起来的话,你,你如何能抵挡,”半鹤愁得吃不下睡不下,他倒是一点不担心。
秦珺望着眼前的经书出神,用笔蘸墨,继续往下写,“以身相抗,誓与陇州共存亡。”
半鹤心里一沉。
完了。
歇息了一晚上,天亮后,李见月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樊振生过来,想跟他们一道上路,也好有个照应,村子里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要跟着。
都是一个村的,大家一起总归是胜过孤身一人。
洛沉身边围了许多人,他依然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孤僻冷傲,与那日在叶家门前被逼问的场景何其相似,可如今,他得大家拥护,成为了所有人的依靠。
李见月突然觉得,他似乎天生就该站在众人之前,他明明是死士出身,身上却总是莫名有种上位者的威压,不经意便会流露出来。
村里大多数人都愿意跟随他们,临走之际,叶樊两家族长带头,分别朝着自家祠堂方向跪拜。
一时间,所有人都伏下了身子,唯有洛沉李见月和于流水站立一旁。
这次没有人置喙洛沉,他们似乎都已习惯他的为所欲为。
连氏眼中带泪,喃喃低语,“孩子他爹等着我们,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叩拜完,将要走时。
樊振生声音响起,“阿淳呢,阿淳怎么不见了?”
大家这时候才发现樊士淳不见了。
昨夜他还在的,这么大个孩子,怎么会凭空没了。
“兴许有什么事,一会儿就回来了。”
有人安慰樊振生,可他压根听不进去,慌得像无头苍蝇,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找。
“阿淳哥哥都走了半个时辰了,”小谷子脆生生开口。
李见月微讶,“你看到他了。”
“嗯,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他往那边走了,”谷子指向村子外,“我问他去哪,他说要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洛沉眼神微动。
李见月去跟樊振生说了声,他情绪和缓下来,似乎知道是谁,也没有多言。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樊士淳回来了,带着一个娘子,头上笼着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