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2 / 2)
寻常郎君在他这个年纪,多有气盛。就连迟雁声自己,在方及弱冠的时候,也曾写下“世事劳碌不堪书,天地日月入我壶”的疏狂诗句。
然而谢玄奚却温和皎洁得像一个雪日,十足地干净而清白。
好在,提到崔宝音时,他的态度即便不算恶劣,但也没有谄媚。
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迟雁声索性不再去想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总之来日方长,往后他们多t的是时间。
他收回了思绪,如同一个真正和蔼可亲的长辈一般对他道:“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摄政王与你老师的死有关系,但崔家毕竟树大根深,万事须得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还有琼阳郡主,你或许不喜欢她,但也不要轻易将人得罪了才是。”
他语重心长地道:“她不仅身份尊贵,还深得宫中太后喜爱。”
谢玄奚感激地看向他:“大人说的是,晚辈定当铭记于心。”
迟雁声点了点头:“还有一事,此前你出城捉拿叛贼,我听说事情办得极好,陛下还对你赞赏有加?”他微微笑了笑,“若是你老师还在,想来这会儿该高兴地把我灌趴下了。他从前就常与我写信,说自己收了个多好的学生。”
说到这里,他神色微敛。面上笑意又淡下去。
从前人事总是温情动人,然而如今故人不在,这山河远阔也只剩下满面风尘,实在教人心中落寞。
谢玄奚听他说起这件事,神情微顿,而后终是有些赧然地开口:“说来惭愧,事后审问叛贼,才知道他们逃出去两个同党,只是不等我细问,那人便已经咬舌自尽……此事是晚辈做得不够周全,有愧陛下,”他说着,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不过晚辈已经命人下去暗中搜查了,想来不日便能有消息。”
迟雁声哈哈一笑:“不必等啦!贤侄道我今日为何登门?正是为了这事啊。”
他转过头,与随从吩咐了一句,随从立时颔首转身,不一会儿便从外头捧了一个匣子进侯府,呈到谢玄奚面前。
迟雁声慈蔼地看向谢玄奚:“打开看看?”
谢玄奚依言打开盒盖,下一瞬便又面白如纸地将盖子合上,惊疑不定地对上迟雁声的目光:“伯父……这是……”
迟雁声见他这样,心底更满意了几分,语气也更和缓了一些:“这正是那两名叛贼中的一人。吓着你了吧?也怪伯父考虑不周。”
他将粥棚的事与谢玄奚说罢,接着又道,“底下人审出他的来路,为免惹火上身,便将人杀了,尸体扔去了乱葬岗。伯父听闻这事,又想起叛贼的事到底是经了你的手,便又吩咐他们去将尸体捡回来……”
“——万一你还要向陛下交差呢?只是他们去时已经晚了,尸体已经被野狗啃得面目全非,也就这颗头还能勉强一看。”他说着,又笑道,“我听说你自小在军中长大,还以为你不会被吓着。”
谢玄奚喝了口热茶,缓和了一下脸色,方才轻声道:“让伯父见笑了。晚辈虽自小在军中长大,但却也只是跟在家父身边,学些纸上谈兵的本事,倒是不曾亲眼见过这般场景。”
原来如此。
少见生死的人面软心嫩,也是常事。难怪养得这样温和干净。
迟雁声带了些安抚的意味笑着宽慰他道:“也是,君子如玉,不该见血。”
他说罢起身:“好了,家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孤身一人在这定京,往后若遇着什么事,大可安心来寻我。”他望着年轻的后生,停了一停,宽厚的大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从前没护住你老师,如今总该护住你。”
谢玄奚自然又是感激地对着他拱手一揖。
送走迟雁声后,他面上的情绪瞬时便收敛了干净。
苍叙一言难尽地望着那装着人头的木匣,向他请示道:“公子,这匣子怎么办?”
谢玄奚面色清淡:“扔了吧。”
他眉头轻皱:“桌子也换一张。”
苍叙道了声是,又想起来方才前头递过来的话,挠了挠头,道:“您送给琼阳郡主的生辰礼,被她给退回来了。”
谢玄奚转过眼看向他,平静地问:“她不喜欢?”
倒也有可能。
虽然他送去的墨玉雕鸣凤在竹图花插与她腰间那块玉佩是同出一块玉料,经的是同一位匠师雕刻,但他毕竟对年轻小姑娘的喜好也没有什么了解,再者小郡主金尊玉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觉得那花插老气过时,又或者造型古板了些,都是正常的。
“倒也不是……”苍叙叹了口气,“郡主说,您人不到的话,礼便也不必到了。”
谢玄奚微微一怔,随即失笑。
原来是怪他没有亲自前去贺她芳辰。
也是,当初接了她帖子说好的人是他,如今他没去,她当然该怪他。
称病到今日,也差不多可以出门见人了。
“花插呢?拿过来给我。”
苍叙愣了愣,有些跟不上自家公子的思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