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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玄幻奇幻 >本郡主想要什么都会搞到手 > 第 56 章

第 5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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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恍神,心中仍想着迟家那一场大火。

下一瞬,一道清亮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玄奚!”崔宝音远远地从马车上望见谢玄奚,高声唤了一句他的名字,又等不及他回应,急急忙忙下了马车,提起裙摆小跑着去到他面前,仰起脸,眉眼盈笑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去看谢玄奚的反应……也不知道昨天戚玠有没有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谢玄奚如常淡笑着颔首:“郡主。”

崔宝音“嗯”了一声,片刻后,她犹犹豫豫地开口:“你这是要去哪儿?”

她说完,不等谢玄奚开口应答,又转过身,歪了歪脑袋:“没事的话,不如陪我走走?”

谢玄奚正欲回绝,却见崔宝音已经不由分说地往前走去。

他紧了紧握剑的手,迟迟迈不出那一步。然而崔宝音回过头来,见他不肯跟上,却已经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拉着他往前走。

谢玄奚终究拗不过她,只得跟上她的步伐。行过数十步,又听见她开口:

“我有时候心里不痛快,便很愿意独自出门到街上走走,走过长街十里,见了众生百态,就会觉得眼下的糟心事都不算什么,总能过去。”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她或许是在宽慰他。

“你……”

他艰涩开口,方才起了个头,又被崔宝音打断,她回过脸来,眼眸盈亮地望着他:“能让我不痛快的事太多了,”她掰着指头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给谢玄奚听,“逛街没挑到心仪的首饰衣裳,养死了喜欢的花鸟锦鲤,在家里受了气……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让我不痛快。”

“不是小事。”

“什么?”崔宝音眨了眨眼,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问道。

谢玄奚嗓音清淡:“郡主在乎,便不是小事。”

崔宝音从来习惯了听旁人说她娇气肤浅,除了家人好友,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郑重地肯定她的脾气,她听得面热,摆了摆手,佯装不在意地继续道:“这不重要。但是我同你说了这么多,你要不要也同我说一下,你不高兴的缘由?”

谢玄奚很忽然地想到,她方才说那些话,果然是在宽慰他。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他很小的时候便去了边关,跟在老师身边,十八般武艺,兵法运筹,样样都学。他一直学得很好,所有人见了他,都说他有乃父之风。然而他的老师却始终不满意。

直到有一天,军中通敌的奸细被揪了出来,大将军宿千山为了整顿军心,亲自执刀在演武台上将奸细的头颅砍了下来,后来又将这颗头颅绑在马头前带上战场,威慑敌军。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他面前,当时强撑着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后来夜里却开始频发噩梦,梦里是那个奸细整张脸青筋毕露,呲目欲裂的可怖模样,然后下一瞬,长刀过处,血肉飞溅,头颅滚落。

接连三天,他见不得荤腥,只吃素菜。军营里的厨子还当他自恃身份,挑剔饭食,老师却看出缘由,板着脸同他说,越是怕,越不能表现出来,否则越容易被人捏住把柄,大丈夫无惧则刚。

他将这句话深记心底,从此习得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

崔宝音望着他的眼睛,只一霎时,便错开眼,又收回视线,转而望向道旁河边丛生的菖蒲,含糊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

她沉吟一瞬,努力形容:“虽然你面上一向没什么表情,但是看起来总是不一样的。比如有时候你高兴,整个人看上去就会敞亮些,像今天,你看起来便……”

她欲言又止,同时在心里暗暗想道,像一尊蒙尘观音。

谢玄奚为她这听起来有些孩子气的说法感到好笑。

“是我识得的一位长者,今日辞世了。”良久,他方才开口道。

他对迟雁声的观感不可谓不复杂。

恨亦有,敬亦有,恶亦有,叹亦有。

恨他为了成全自己的算计将世上无辜之人的性命设作棋局,敬他这些年来为国家社稷将生死置之度外,恶他固执己见不知悔改,但也叹他今日一死,百业俱消。

崔宝音想了想,轻声道:“逝者已矣,你节哀。”

谢玄奚摇了摇头:“没有那么严重。”

他负手往前,缓步而行:“我只是有些想不通……他其实可以不用死。”

迟雁声在朝中经营数十年,门生故吏不计其数,又是个简在帝心的人物,即便他手里捏着俞坚的供词与纪无患交给他的账本,但迟雁声未必就没有堪可应对的底牌与后手。

崔宝音听他的语气,渐渐觉察出不对。听起来虽是识得的长者,但两人的关系其实并不亲近,再就是,她原以为那位长者是身染沉疴,因病而故,这会儿倒也不像是那么一回事了。

“他是自尽?”她眉梢轻挑,问道。

谢玄奚有些诧异地看向她,点了点头。

“那我反而能想通。”崔宝音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腰前织锦宝相花荷包下缀着的流苏,语气清淡得像这时节积雨里被夜风打落的白栀,“想来他这些年,应当是活得很辛苦,这才会寻死。”

“人活着,恩t仇情义纷纷繁繁,然而只消一死,瞬时红尘旧梦万事皆空。比起死,活着总是更艰难一些。有些人能坚持,然而有些人,费尽心力,却也实难再走下去。”

这样的人,她在皇城里见过不少,说起来也只觉得平常。

反倒是谢玄奚,她还以为天底下没什么能难倒他。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多了。原来,哪怕是他,也有堪不破的事。

谢玄奚听了,深深看她一眼,不再言语。

生死面前,无言即是有言了。

崔宝音与他同行到春荫桥畔,便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向他,笑语盈盈道:“我与阿姝她们约了一会儿要泛舟游湖,谢大人不必送啦。”她朝他挥了挥手,回身往桥下河边挂了珠帘彩铃的游船上去,走到一半,她又转头叫住他,语气里带了些郑重的意味,但声调依然是散漫轻懒,总之是要将那郑重掩个十成十才好。

她道:“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当要万千珍重才好。谢大人,你多保重。”

谢玄奚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游船上,最先是她鬓边金钗微颤着被挡在了珠绣的锦帘之后,然后是绣裙蹁跹着隐没进了丛生的莲叶深处。

他回过神来,耳畔却仍犹响起她说的话。

“谢大人,你多保重。”

好像她还立在柳荫里,擡眸看他,娉婷一笑,眉眼清亮。

*********

“谢大人,你多保重……”

“有郡主这番话,谢某一定保重自身……”

崔宝音掀开锦帘,便听见里头裴信姝和贺初窈正装腔作怪,顿时气得她抓起了舱边小榻上的软枕向两人扔过去:“又不是鹦鹉,好端端的做什么学人口舌?”

贺初窈与裴信姝闻言,相视一笑,一左一右挤到她身边坐下,贺初窈朝她挤挤眼睛,撚了只荔枝一面剥一面问道:“他送你过来的?”

崔宝音摇了摇头,意兴阑珊:“别说他了。我今日约你们游湖为的是什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一个劲儿说他做什么?”

又不是平常时候。

他这会儿心里恐怕还不太好受。

“知道知道,”裴信姝将方调好的牛乳羹端给她,“中秋菊花宴嘛。京中勋贵人家谁不知道宫中往你这府上送了好些菊花,十丈垂帘,绿牡丹,玉壶春,御带飘香,各类名种应有尽有,便是宫里的娘娘,也没你这份尊荣,那些夫人小姐们都在猜,你什么时候下帖子设宴邀她们过府赏菊呢。”

崔宝音听到这些话就想打哈欠。

即便她爹早已放权,但这些年来,皇帝始终忌惮他,又畏惧人言,怕担了鸟尽弓藏的恶名,便只能加倍地在她身上下功夫。逢年过节,流水一样的赏赐送到摄政王府,外人都说她这个琼阳郡主恩宠无双。

而她承了恩宠,自然要飞扬跋扈,大张旗鼓,否则旁人如何能知皇恩浩荡,陛下仁慈?

“一会儿还要写帖子,府里宴席上要置备的各色菜肴羹汤点心茶水也都等着我过目,到时候要请的戏班曲目也没定下……”崔宝音掰着手指头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着,数到最后竟是恨不得从这画舫上跳下河去算了。

她实在是很不喜欢这些麻烦事。

可是王府设宴,万一中间有任何错漏,那丢的都是她的脸面。她决计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应事务虽说做不到亲力亲为,却也要事无巨细地过问了才能放心。

想到这里,她忽然面色微变:娘亲这么迫不及待扔下她和她爹去游山玩水,不会就是因为想早早把这些麻烦事甩开吧?

可恶。

她怎么没早点想到呢。

贺初窈“哎呀”一声,揉了揉她鼓起来的脸:“所以你不是把我们叫出来了吗?有我们俩帮你,总比你一个人忙活要轻省得多。与其想这些事有多忙乱麻烦,不如想想到时候赏菊宴办好了,满定京会怎么夸你。”

被她这么一说,崔宝音狠狠吸了一口气,深深点头:“你说得很是。让船家在前面寻个靠岸的地方停下,请各家酒楼掌事上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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