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2 / 2)
贺初窈:……
裴信姝:……
她们倒也没有那么想吃酥酪。
“我还要个面人,你一并给我带回来吧。”裴信姝语气温雅,淡笑着道。
“那我要糖画!”贺初窈拍手道。
崔宝音点了点头,施施然下了楼,径直去到那辆马车前。
她伸手拉开锦帘,笑意盈盈,望向马车里端坐的年轻男人:“谢玄奚。”
有苍叙提醒,谢玄奚早知她去而复返,并不惊讶,只是笑道:“茶宴散了?我送音音回家?”
崔宝音脚尖不动,仰着脸问他:“你特地在这里等我?”不待他答,她又道,“倘若我说,我想四处走走呢?”
谢玄奚弯了弯唇:“我陪你。”
“也、不是不行。”崔宝音哼哼一声,极为勉强的样子,又吩咐身边的采棠,赶快去买酥酪,面人和糖画,给这会儿说不定在茶楼上看她笑话的两个人送去。
谢玄奚下了马车,便来到她身边,将她护在里侧。两人没走一会儿,崔宝音心里的话头已经起了百八十遍。
她心里一向憋不住事,不过半刻钟,她便忍不住道:“你猜我方才在楼上见着了谁?”
这谢玄奚倒真是不知。
金尊玉贵的琼阳郡主,便是出门与闺中好友喝个茶,挑的地方也有讲究,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来往茶客,身份大多非富即贵。既如此,她在楼上遇着几位熟识之人,也是情理之中。
崔宝音歪了歪头:“我先问你,除了宋襟寒,你是不是还将旁人赶出过定京?”
谢玄奚一时竟难得有些怔愣起来。
她知道了什么?
他细细盘算着,凡是与老师一案有所牵连的,其中之人论罪责,重者问斩抄家,轻者贬谪流放,这是最近的;更往前的,是教唆太子与他离心的一个武将;更往前的,他却也记不清了。只有几个半大少年,相较之下有些特殊,毕竟他处置他们非关公理,乃是因出私情。
崔宝音好半晌没听见他说话,撇了撇嘴,有些生气。
看吧,嘴上说得好听,但连和她有关的事他都记不住。谈什么喜欢。
她甩了甩衣袖:“今天就到这里吧,本郡主乏了,折萱,回府!”
她这样说着,却也没有真要回府的意思,反而是紧紧看着谢玄奚。
谢玄奚果然同她告罪:“是我愚钝,不知音音说的是谁?”
崔宝音轻哼:“张廉。”
“本郡主才不怕他们报复,但是,”她话锋一转,“我怎么不知道,做了好事不留名,竟也是你谢玄奚的行事作风?”
原来是张廉。
谢玄奚暗自舒了口气。
“我只是不想你被这些事劳累心神。”
——这是其一。其二么,也担心她觉得他做事过分。再有便是,他那时尚未察觉自己的心意,自然觉得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却不必告知于人,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现如今,却又不一样。
崔宝音“哎呀”一声:“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她想也没想地问,“谢玄奚,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她一高兴就喜欢给人送东西。
有风徐来,将少女鹅黄浅绿的衣裙吹得蹁跹而起,她仰着脸,鬓边步摇垂缀,珍珠流苏闪烁着盈盈的光泽,在她身后,长街喧嚷,车马如流,分明是寻常景象,然而却也流露出几分动人的意味。
谢玄奚停下脚步,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头顶,时过中秋,定京城里桂花还开得好,簇簇鹅黄点缀在碧绿的枝叶间。
他颔首:“有。”
“什么?”崔宝音的语气是天生的笃定与自信,世间珍宝,只要谢玄奚想要,她都能一试。
谢玄奚看她这样神气,弯唇一笑:“我想要郡主为我折下您头顶这枝桂花。”
好一会儿,崔宝音都没有说话。
她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然而她年轻貌美,可没有耳聋眼花的毛病,四周也没有鼎沸人声,她不会听错。
那……谢玄奚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他知道能向她讨东西的机会有多难得吗?
谢玄奚自然知道。
他更知道她贵为郡主,府中私库恐怕连稀世之珍也是有的,然而这些东西她得来轻易,散出去也轻易,如何会放在心上。
眼看得崔宝音踮脚擡手,摘得一枝桂花递到他面前,就这一瞬,他想,足够了。
她年少天真,生来尊贵,今日却愿为他踮脚折花。人生万里,山长水阔,得她一顾,三生有幸。
然而他竟贪心的想要更多。
他真是不好。
“谢玄奚!我手都酸了!你要不要啊到底!”崔宝音见他迟迟不接自己手中的桂花,嚷完之后,面色微变,很怀疑地盯着他,想,他该不是作弄她吧?如果是这样,看她把不把花砸他脸上!
谢玄奚回过神来,便看见她气鼓鼓地盯着自己,他眼帘微垂:“抱歉,音音。”他接过她手里的桂花,他忽然开口,笑问道,“音音方才折花的时候,在想什么?”
崔宝音仍然气鼓鼓的:“在想你真是好大的胆!竟敢教本郡主做这等事!”
“从前没有人敢教郡主做这等事?”
“自然!谁似你这般狗胆包天!”崔宝音气哼哼地说完,看见他眉眼间笑意更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笑什么?”
“我高兴。”谢玄奚紧盯着她,“音音的意思是,我是第一个。”
“想到你从未为旁人这般,想到你恐会深记今日,我实在很高兴。”
崔宝音神情微滞,张了张嘴,想骂他,却不知怎么,又觉得骂不出口。
她的确从未为旁人这般,的确恐会深记今日,记得权掌生杀的年轻文臣,在这一天,不向她求珍宝,只愿得她亲手攀折的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