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离城（二十九）（2 / 2）
“请您，收手认罪吧！放了那些人。”
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刀剑相对，程眠比谁都难过。
“不！”听到程眠的话，程朔青疾言厉色，“你不能！你怎么做家主！”
赵子衿忍不住插嘴，眼神凌厉道：“程夫人！如今程家就只有师姐了！她不配，还有谁可以？”
“总之，程眠。她不配！也不能当程家的家主！”程朔青坚决道，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
她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剜在程眠心上，割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程眠声音含着苦涩，“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我只想要一个公平的机会，您为什么不给！”
程眠踉跄后退了两步，吐出一口血，看向程朔青身后的绿幕，眼底泪光盈盈，自嘲地笑，“为什么啊？”
“家主……母亲……”
赵子衿忙扶住程眠，为她探脉，“师姐！控制心绪！控制心绪！”
她将灵力灌入程眠体内，“你本就心脉不全，这样会气血倒流，急火攻心的！”
程眠低头咳嗽了几声。
听到程眠叫母亲，程朔青说不出话，只是看着她，眼中闪着一种复杂又迷茫的情绪。
程眠擡手随意擦掉唇间的血，“是因为那个吗……”
她指着程朔青后方的绿幕，“长嫂，明空，郑刻……还有那一百多个百姓都是因为那个人而死……”
程朔青脸色一变。
“今日，我要亲自看看……能让你枉顾人命也要维护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壬寅年、戊申月、庚申日、丁亥时出生的人是谁！”
“程眠！”程朔青挡在绿幕身前，“你不能动这个！我不允许！”
程眠固执道，“家主，既然你不肯给我答案，那我就自己找……我想知道，我被您如此对待，是不是也有这个人的原因……”
“你敢！”程朔青脸色铁青，“程眠！”
程眠对她的警告充耳不闻，只是回头看着贺长翊几人，“还请诸位……助我！”
“程眠感激不尽！”
赵子衿拔出斩厄刀，郑重地点头，“师姐，我会陪你一起。小心身体！”
贺长翊站在赵子衿身后。
姜寂洲就要起身时，袖子被一紧。
“姜少侠。”洛晏扯住他的衣袖，擡眸看着他。
少年微微垂眸看着她，“……怎么了？”
“你能不能……”洛晏抿起唇角，“能不能给我几张你的符纸啊，空白的就好，我能自己画符文。”
姜寂洲伸手拿出一叠符纸给她，就听她道：“姜少侠，你不会突然消失吧……”
“不会，怎么这么问？”
洛晏眉毛耷拉下来，“我怕待会儿出什么意外，我会找不到你。”
其实她是怕姜寂洲不来找她。
不知怎么的，洛晏总觉得这里还有一道目光，那是属于郑刻的，他紧紧盯着她，她有些害怕自己出意外。
郑刻布下今夜的局，不会只是想看一场戏而已。
这里或许还有什么他们没有发现的圈套。
少年沉默一瞬，“干嘛非要找我？”
洛晏抿唇，不知道说什么理由，只能道：“……没为什么。”
姜寂洲薄唇微抿，曲腿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手掌拂过她的手腕，一道雾蓝色慢慢浮起来，散发着蓝色的星点，“它还在这里。”
剑魄留在她手上，他是不会走的。
驭水剑魄绕着洛晏的手腕活泼地转了一圈，慢慢又扣回她的手腕。她松了一口气，“好！”
他抽出剑，“跟紧，不要乱跑。”
洛晏点头跟在他后面，握紧了手中的符纸。
此时，程眠握住剑，符纸从她腰间的芥子袋里飞出，像是一道明黄的火龙瞬间围住绿幕。
几道光束交织在一起，袭向绿幕，两道能量交锋，地面颤动起来，结界第二次被冲击，面上渐渐像是玻璃，一点点破碎，裂纹如同皲裂的地面……
“不！”程朔青凄惨的大叫！
第一次她没了程家家主的自持，再往结界输送灵力也无济于事！
“轰！”
结界崩碎，中央的几个少男少女面色的惊恐地擡起头，有人手脚颤抖，
“救命！”
“呜呜……”
他们手脚并用的爬出来，抱着彼此瑟瑟发抖。
绿幕如同星火，纷纷扬扬散开，周遭一切变得清晰，再无任何遮挡物。
“不要！”
程朔青再也不顾的形象狼狈地爬到中央，伏在中央的棺木之上！
众人看过去，那是一口未封的棺材，里面躺着一个周身苍白如纸的中年人，面容温和。他穿着青色的长衫，浑身泛着点绿色，脖颈上爬满了绿色的经脉一直延续到侧脸，像是绿叶的脉络……
洛晏心头一惊，这样的经络好眼熟，她在焦娘身上见过……
男人毫无生气，又或许还剩一口气……
他就是所有事件的源头。
周遭都安静下来。
几乎没人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程眠目光碎裂，她如失声一般呐呐出声，“张叔叔……居然是他……”
程眠怔在原地良久，盯着人看了一眼又一眼。
她眼眶骤然红了，看向程朔青，语气里全是心疼，“家主……你不是说……他是娶妻归隐了吗……”
“你不是说他……过得很好吗？”
赵子衿也同样震惊，跟着喊了一声张叔。贺长翊扶住她，就听她道：“这是带师姐长大的人，这些年只有他常常来看师姐……”
张林息。
他对程眠比程朔青更加上心，夏日送冰，冬日添衣，节日送糕点，生辰送礼品，事无巨细，比程朔青更像一个长辈。
程眠眼眶通红地看向程朔青，伸手抓住胸口，心痛至极，“您……您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程朔青将人抱进怀里，摸着他的脸，像是看见了幻象。
她癫狂地笑，“哈哈哈……哈哈哈！”
“你要我说什么！”
程朔青目眦尽裂，竟然流下泪来，“要我说，我亲手杀了你们的父亲吗！”
“还是要我说，我程朔青居然爱上了一只下贱的妖精！”
“哈哈哈！堂堂一个世家家主居然爱上了一只下贱的芭蕉精！还为他生了两个孩子？！”
荒唐！荒唐！
程朔青像是一息之间老了十余岁，头发竟然开始一寸寸变白，她看向程眠，“你……要我说这个吗？”
程眠手里的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地，手指颤抖，头晕目眩，眼泪一颗颗滴落在地上，声音颤得不像话，“父亲……”
“他是……我的、父亲……”程眠泪如泉涌，“……我有父亲……我有父亲……”
“你身上有他的妖脉……我努力了，可怎么都除不干净！”程朔青摇头，“只有你哥哥是我的血脉，他是个完完整整的人……”
她嘲讽又凄苦地道：“你，是个不人不妖的怪物！程家怎么能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