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饿人村（十七）（2 / 2）

但横焰押上了自己。

李双寿瞳仁颤了一下，像是水面落下水滴，荡起层层涟漪，像是震撼，“他临走之前，拔了骨刺护住了池中一物。他走时说若那个东西不在了，那说明他也该到要死去的时候了。”

原来是那个池子！那个看不出什么东西的池子。

洛晏突然想到什么，手摸到芥子袋里，摸出几块几块鲜红坚硬的鱼鳞。

她突然就知道了，这是她能进入横焰设下的封印的原因。

横焰，是个疯子。

他将自己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骨，一部分是鳞甲。

他抽骨是因为焦娘，破鳞也是为了焦娘。

洛晏垂眸，心情复杂。

横焰的骨化成了保护爱人家族的封印，另一部分则化成了保护焦娘的寒潭封印，而他的内丹也给了焦娘。

怪不得寒潭下，横焰出来时是一副病态的模样，原来不只是因为少了鳞甲，少了内丹，还因为……缺了骨刺……

洛晏听着，呼吸都跟着沉了一些，肋下好像都跟着抽痛起来。

这样惊骇的事，决绝的行事，实在让人不自主生出敬佩。

洛晏记得横焰自裁那一夜，他为焦娘求情时说的话：“是我选错了地方，将她养在这样昏暗潮湿之处，她才没能好好的长，成了这样的性子。”

大约就是这样的意思，横焰作为焦娘的恋人，当时她唯一相信依赖的人，没能保住焦娘的族人，居然阴差阳错帮着程朔青毁掉了他们，将焦娘一步步带入仇恨的深渊，让她被仇恨折磨，心理扭曲。

他是在自责，他养不好一株芭蕉。

寒潭那一夜怕姜寂洲杀了焦娘，他将所有的错误，包括对焦娘的放纵都揽到身上。

可就算听了这么长的故事，横焰和焦娘，如何相遇，如何相爱，又是如何从饿人村这里的相厌，走到寒潭时焦娘懵懂天真，像忘记一切恨与怨，连饿人村都没再回来过，继续迷恋横焰的情况，洛晏还是不清楚。

这中间肯定还发生了什么事。

但现在见不到横焰，他们自然也无法求证。

有些故事的魅力就在于此，越是扑朔迷离，越是引人探索。

李双寿知道的信息到此为止，他道：“可就在前几日夜里，棺材……着火了，本来长出芽的芭蕉子被火吞噬一空。”

前几日……前几日，洛晏捂唇，前日是程朔青暴露，引出程家暗道里那群芭蕉化成的伤魂鸟和主角团撕破脸的日子！

贺长翊用了召仙阵，加上天门剑宗派人来取浮云珠，而且程朔青还被姜寂洲刺了一剑，他们走时，程朔青已经奄奄一息。

伤魂鸟和芭蕉子，都是芭蕉一族的残魂所化，伤魂鸟迟迟没被炼化的原因一是因为强大的怨念，一是因为饿人村这里被留存下来的芭蕉子，两者出于一脉，相互依存，又相互牵扯。

那些伤魂鸟遇上的是天门剑宗，天下第一的宗门，肯定是不复存在。饿人村留存的一脉感应到，开始自燃。李双寿根本不知道横焰什么时候回来，就这么守着这个墓xue，固执的在棺材里的芭蕉子被火烧成黑炭之后，还是割血喂养。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根本没办法。

普通人……普通人的血和横焰的血，怎么可能一样？！

洛晏擡眼看着李双寿，他已经站起身目光萧索，步步后退，直到能看清台阶下所有人的脸。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众人。双手上的堆叠的长袖再次将他的丑陋的双手遮住，像是遮住他的尊严。

就算他满脸是血，衣衫褴褛，浑身血污，却也不显得狼狈，反而悲壮。

洛晏默默上前一步，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她轻声道：“村长……”

他只是把横焰的事，把系着村民安危的事交代完，但关于他自己，他一言未开口。

但没时间了。

李双寿的脸色越发黑沉，额头里像是有游虫穿梭。他撑着地强忍着痛苦，说了最后一个线索，

“那个外乡人曾说起一句话，‘河中之妖……潜于水中……存在美玉之下。’希望，对你们有用。”

李双寿难得的扯出一个勉强又和善的笑容看向洛晏和姜寂洲，然后转向村民，

“李某……无能，晚晚，阿爹……无用。”

“村长！”

李晚晚泣不成声，摇头，疯狂否认，想靠近却被李双寿怒吼着阻止。

下一刻，院中狂风大作，李双寿想推门进房间将自己关进去，却失败了，他扶着门框喘气。众人看着李双寿的眼珠像是浸入墨水，一点点染上乌黑的颜色。

他背过身手臂剧烈蠕动，一根又一根沿着手臂外围连成一串，尖长坚硬的长肢节穿透衣衫，从他手臂上的结疤里刺出来！像是蜘蛛的腿，黑气缠绕，张牙舞爪地窜动在风里。

不过，洛晏还是猜错了，那些东西其实更像是……指头，只是它不属于人类，但异常灵活，指尖尖锐，外壳带着锯齿，漆黑坚硬！

还是有人尖叫出声！

姜寂洲轻声道：“亥时了。”

洛晏嘴巴微微张大，明白了这是李双寿给她的答案。

他早就不是人了，所以他的血对芭蕉子才有用。

“啊！”一声嘶哑的吼声撕破长夜，洛晏腰间的引魂灯瞬间飞了出来！